第77章(2 / 2)
如若......这算生路的话。
辞盈茫然地望着远方,苍茫一片的雪色,就连那盏“星星”,也不知道何时黯淡了。她蜷缩在软榻上,其实不冷,比起冷,阴寒更为合适,冷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一点一点,将她整个人凝固住。
良久之后,墨愉进来,还带进来一位医女。
辞盈不确定是否是谢怀瑾吩咐的,但她看见墨愉和看见谢怀瑾没有两样。她对墨愉其实并不算了解,只在朱光酒醉时听朱光说过两嘴,其中令辞盈印象最深刻的是,朱光说墨愉是一个心软的人。
那时在江南,朱光躺在她身边,酒醉着赖在她身上,同她说:“辞盈,我喜欢你!”
她问为什么,朱光掰着手指说了许多,最后轻声说:“因为你和墨愉一样,是一个心很软很软的人......”
辞盈那时只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却也还是记了下来。
她没有在看墨愉,医女同她请安之后上来为她诊脉,征得辞盈的允许后,医女先将辞盈手腕上的纱布取下,然后细致检查了起来。
一刻钟后,待到要上药的时候,墨愉就出去了。
嘴唇和手腕上都上过药,医女主要处理的腰间那一块的伤痕,这让辞盈不可避免地想到茹贞的事情,她垂着眸,医女唤了几声也未听见。
“夫人......”医女又唤着,辞盈终于听见,低声道:“怎么了?”
医女指着辞盈腰间那一块的青紫,跪在地上在手上涂抹着药膏,提醒道:“夫人,可能会有些疼。”
辞盈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医女这才上手,手上涂着滑润的药膏,一点一点将那块青紫揉开。其间医女观察着辞盈的神色,发现辞盈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眼眸望着远处,可医女小心向远处望去时,却发现空无一物。
对此,医女不敢多言,揉开了伤口一一上好了药就起身离开了。
医女离开后,书房内又安静下来。
安静得辞盈能听见外面下雪的声音,她恍若也化作一片雪花,缓慢地从天上落下。
少女顺着软榻躺下来,腰间的伤口揉开了反而没有什么疼痛感了,她望着高处的房梁,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绣女。
绣女太像一个母亲,于是太不像一个母亲。
她的记忆中关于绣女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在她幼年被书生迫害之时,绣女不曾维护她,却又在她被卖时表现得那般轰烈,最后投井而亡。
她偶尔想起来,只想起绣女那双瞎掉的眼。
偶尔她也会想起秀才,她以为只有当自己的人生百无聊赖时她才会想起这个人,但不是......她甚至比想起绣女更多的想起秀才一些,她凝望着自己一路的影子,是明白的,秀才在她心中种下了磨不去的根。
比起怨恨,她的情愫更多倾于复杂。
至于谢怀瑾......
辞盈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到今天才迟钝地明白谢怀瑾要的究竟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谢家长公子如何会容许一个婢女的忤逆。
一个婢女如何能草草落下一封和离书就顾自离开?
当然不行。
哪怕他口口声声将她称为“夫人”,但本质上,就像她最开始被谢家家主唤去书房跪了一日那样,无论她什么身份,在这些人眼里——
一日为奴,终身是奴。
绝对的不平等下,她是没有离开的权利的。
谢怀瑾温和君子的表象之下,内里流淌着的,是不容忤逆的专权。
不知道为什么很累,辞盈却完全睡不着。甚至她要睁着眼,一直睁着眼,实在撑不住闭上眼时,辞盈觉得自己好像又流了泪。
她......
她什么呢?
她能做什么。
辞盈爬起身,望向窗外,又一次有了坠下去的冲动。那日驿站的一切似乎又在重复,辞盈望向空中,却看不见太远的地方。
她独自能爬上的窗台,又太低了......
辞盈意识到在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书房她不可能有一刻的安寝,起身推开门准备回去。
夜深,雪深,她并不觉得谢怀瑾是因为这些才让她呆在书房里等平日,更像一种惩戒,她到底又犯了他心中某项罪,于是青年温和地以关心的名义落下惩判。
辞盈起身推开门,身形有些踉跄,守夜的婢女见了忙扶住了辞盈:“夫人。”
守门的侍卫闻言也看了过来,对她行礼,却在辞盈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不让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