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2 / 2)

以自己的生命,为这条预言划上了最后的尾声。

……

完颜守绪死后,有人说:“先帝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未就,实是可哀”,故上谥号“哀宗”。

亦有人取「义之所至,国君死社稷」之意,改谥「义宗」。

他在位十年,未尝妄戮一人,未尝营造一殿,“是致家余蓄积,户益丁黄,虽未治于太平,亦可谓小康小息者矣”[20]。

麾下文武官员,亦人才济济。

陈和尚骁勇盖世,完颜仲德忠贞体国,张天纲沉谋多断,还有许多仁人义士,各司其职,尽忠职守。

一个国家,同时聚集了仁君、贤臣、名将,最后却仍旧不能力挽狂澜,只能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后壮烈死去,与社稷同葬……

哀宗登基时,只剩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对面却是横扫欧亚的上帝之鞭。

三峰山国运之战,却遇见百年未遇的暴风雪。

守汴京生死存亡,爆发了死伤惨重的大型疫病。

亲征赴汝州的决战路上,又有飓风吹得船只倾覆,军队溃散。

桩桩件件,皆如此不济。

也只能道一声,「天命如此,王朝兴衰自有定数,非人力可图」了。

……

此刻,张天纲在陈朝营地中,为所有人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自亡国之后,他就一直被囚禁在宋廷,因为发出了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呐喊:“我金之亡,比汝徽钦二帝如何!”从此名震大江南北。

他名气太大,宋理宗反倒不敢妄杀他。

本想严刑拷打,让他翻供,不料,张天纲就算被打得奄奄一息,也是一个字不肯改,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放掉。

从此,他便开始隐姓埋名,流亡江湖。

陈朝众人相与叹息。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原来命运竟是有这种惨法的。

其实,若单论金国的亡国史,未必会带来这么大的震撼。

可是,仅仅是忠孝军一支军队,就集中了二十多个不同的民族。

在那个年代,面对入侵的蒙古外敌,汉人、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甚至是被掳掠流浪过来的中亚人、突厥人、鲜卑人……

那么多人并肩站在了一处,写下了一段血泪斑斑的抗争史。

这就已经不是一家一姓王朝的社稷存亡问题了,而是所有有骨气、有血性的人,为尊严而战,宁死不愿为奴。

如此,谁可不为之动容?

陈蒨也随之叹息了一声:“观哀宗平生,可谓仁主矣。”

侯安都挠了挠头,也深表赞同地说:“唉,真可惜,多好的人,偏偏不幸生在了完颜家。倘若是个普通宗室也就罢了,偏偏不幸阴差阳错成了皇帝。”

话音未落,他又收到了两道惊讶的视线,天真茫然,还带着亿点点鄙视。

小幼崽们:天啦噜,侯司空的脑子难道是摆设吗?

侯安都这回不忍了,留到窗户下边,一手一个,把偷听的两个小不点揪起来,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二人今日必须讲清楚,我又是何处说得不对?”

先前,陈蒨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不太适合小孩子听,就将两个小幼崽赶了出去,让他们自己玩。

但小幼崽平日恃宠生娇,横行霸道惯了。

区区几个侍女哪里看得住他们,两人转了一圈,就冒着腰偷偷溜回窗户底下,挤在一块偷听。

哎呀,被发现了。

“舅舅/陛下……”

小幼崽们根本不看气得张牙舞爪的侯安都,只是朝着陈蒨伸手,试图萌混过关。

陈蒨含笑问道:“就这么喜欢听?能听懂?”

小虞世南诚恳点头,小沈婺华点点头,又摇摇头。

“司空大人说得不对”,小虞世南大声道。

“哀宗皇帝其人刚烈如此,只要还生在那个年代,只要面对蒙古入侵。不管投胎到哪一家,哪怕是到南宋成了宋皇赵守绪,或是到大理成了大理国主段守续……到最后都会「国君死社稷」,不可能变成徽钦!”

小沈婺华说:“司空大人应该去怪蒙古入侵者,为什么要怪哀宗皇帝的出身呢。若他是个普通宗室,或许他就会成为历史上的完颜仲德,或完颜承麟。就算他只是个普通人,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