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2 / 2)
街旁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朱从达有点儿惊讶:怎么我往日打了胜仗,没有这待遇?
方旬扯着缰绳,往谢临川那边一瞟,笑道:咱们老哥儿俩,是沾了谢世子的福了。
甫一走上御街大道,无数的玫瑰花、香囊、绣帕从天而降,柔波浮浪一般,层层叠叠。
很快,谢临川的头上、身上、马上,沾了无数的花瓣、脂粉。
谢世子!流光哥哥!各种尖叫声盈塞于道、不绝于耳。
更有些犯疯的,要扑到前方来拦马,让赶来的府署衙役驱散了。
朱从达与方旬离得近,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弄得一身香喷喷的。
方旬拂开衣襟上的花瓣,啧啧两声:临安城的女娘真是胆大。我怎么听见还有叫夫君的?
他不去调笑谢临川,却侧着脸打趣朱从达:其中,不会有你的女儿吧?
朱从达登时老脸一红。
还真说中了,他家那几个小娇娇儿,为这谢世子,可干了不少蠢事。
谢临川原本对那些花儿、粉儿的充耳不闻,绷着脸忍耐半天,听到这句,到底笑起来。
能拿捏住老谋深算的朱将军的,除了他那几个娇宠的女儿,还真没其他人。
人人都在笑,马儿却不高兴,烦躁地甩着头。
原来,是它耳朵里也被丢了一朵玫瑰花。
谢临川解它所急,就捡起来,捏在指间捻了捻。
花儿又娇又嫩、又红又艳,细细的绿茎上,连刺儿都是掰了去的。
呵,这些小心思。
朝阳破开云层,爱意浓浓地投下第一缕金光,前方人群塞途,密密麻麻。
行到一被踩翻的针线铺前,谢临川心中有所感应似的,蓦然低头,只一眼,就在涌动的人潮中看见了她。
白衣粉裙,素净脸蛋儿、简单的云鬓,肩上竟然还缠了根攀膊。
一瞬间,谢临川的心被各种情绪填满。
是欢喜得要炸裂。是快活得要融化。是兴奋得要发狂。
可是,也有一丝埋怨。
哼!没心肝儿的家伙,来接他也不打扮一下!
路边随便一个女娘,都穿得比她隆重。
但她那双眼睛,寒烟罥笼、秋水凝滞。深潭一般,蕴藏了无数的情意。
这是看傻了吧。
谢临川立刻释然了,得意起来,粲然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
继而,他不顾腿上剧痛,在马上坐得笔直。
两人错身而过时,他扬起手一挥。
那朵玫瑰花迅疾破开浅淡晨雾、朦胧日光,像一根有着重量的金钗一般,稳稳插进了她的发间。
江清澜愣了下,继而粲然一笑,眉角眼梢全是浓烈的、化不开的爱意。周围的目光再如何火辣辣,她也不在乎了。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1]于千万人中,她得了他的这一朵玫瑰。
这,便是缘分吧。
谢临川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要把她这副样子镌刻进心里。
等到后面的将士涌上来,差点儿要乱做一团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头,一夹马腹,追上前头的朱从达他们。
进宫述职完毕后,谢临川回了东平王府,先去见了祖母,二人密谈了一阵子。
梁氏见了儿子,自然是泪掉个不停,让谢衍一劝,也就收了泪,欢天喜地地张罗吃喝去了。
等谢临川回到聆泉院,清静下来,天边已挂了一弯新月了。
他想起下午时她的那一笑,心里有些焦渴,正要起身,平林却引着一个人进来了。
天水碧素罗窄袖衫,蝶恋花纹藕荷色百迭裙。素淡之中,唯唇染樱桃色。
这一点秾丽,正与头上的玫瑰花相得益彰而那花,是他亲手别上去的。
谢临川见了,呼吸一滞。
是呀,她就该这样漂亮呀。
而他自己,也立刻在玫瑰椅上坐得笔直。
江清澜取下披风与幕篱,才见他坐在椅子上,虽然肩宽背阔、英挺豪气,面色却有些苍白,完全不似下午那般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