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2 / 2)

难怪,那次,她去买宅子,谢临川怒不可遏。

陆斐,一个忘恩负义之辈,薛齐一个奸诈商人。他把他们放在一起说。

春波河畔,他问她是不是还爱着陆斐。

江清澜游魂般在抄手游廊上走着,春光灿烂、花影扶疏,花叶间漏下的天光,扑在她的脸上,一时明朗,一时晦暗。

她的内心,亦如是如此,水火煎熬,五味杂陈。

正厅里,樱桃与团团两个对坐在锦凳上,翻着花绳。

桌子上的涮锅早让樱桃收走了,只还留着一碗乳粥。

团团方才吃得堵到了嗓子眼儿,但又舍不得这碗粥,便说等她玩一会儿,肚子里有了点儿缝隙,再去吃。

团团见她阿姐进来,欢喜地跳下锦凳,小短手一搭、小胖腿儿一跷,是要抱的意思。

江清澜却摇摇头。

团团大叫一声:阿姐,你的脸上怎么有两个红疙瘩!脸色苍白,红就更加明显了。

江清澜这才觉得左眼下有些痒,许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的吧。

她也顾不得去挠,自去墙边,把那幅《杏花春雨江南》取了下来。

樱桃已经去取了薄荷泥来,要为江清澜敷上止痒。

江清澜却不在意,她根本不觉得痒,凝视着那图,轻轻问:你们觉得这画好看吗?

团团瘪瘪嘴,大声说:

不好看,黑不溜秋的,花儿画得也不红。咱们江南,春天到了,花儿是很多的,红的、紫的、黄的、粉的,开得满眼都是,那才好看,哪像这样子。

这话,团团早就想说了,阿姐总是看着这幅画微笑,她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樱桃瞟一眼门外,见空无一人,才低声道:我也觉得不好看。

她指一指画上的留白处,笑道:

要我说,把这里画上三只狗儿打架才好!第一只咬第二只的尾巴,第二只踹第三只的眼睛,第三只挠第二只的屁股。

团团眼睛一亮:好好好!围成一个圈儿,分也分不开,三只狗儿都急得打转转,这样很好!

江清澜笑着摇头。她们两个知道什么?

御沟冰泮水挼蓝。飞燕语呢喃。重重帘幕寒犹在,凭谁寄、银字泥缄。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1]

上辈子,她不会画画,又嫌网上卖的那些俗气,就自己写了这样一幅字,挂在宿舍里。

白马西风塞上,杏花烟雨江南,此等意境,千古文人、读诗学词者,无不钟情。

陆斐的这幅画,她实在喜欢得很,可惜她狠下心来,将画卷起来,递给樱桃:拿去烧了。

樱桃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团团也惊得小嘴微张:阿姐,你不是最喜欢这画儿了吗?

江清澜淡淡道:现在不喜欢了。

樱桃虽不明白原因,还是觉得把这样一幅画烧了不妥,再不喜欢,也不能这样败家呀!拿去卖了,总能换回几个烧饼吃吧。

她便苦着脸道:这样不好吧,这画是薛夫人送的,人家就在这儿呢,要是问起来,可咋说呀?

江清澜沉默了一瞬,又把画收了回来,装在匣子里:你说得有理。别人的东西,是应该物归原主。

庐州城外,谢临川跳下马,往瘫在地上的陌山身上丢了个水囊:你行不行?

陌山靠着石头,费力坐起来,猛灌了一口水,才摆手道:不行不行,都跑死五匹马了,我又没有媳妇儿在临安,还要命呢!

平林见陌山那副没出息样儿,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又马上龇牙咧嘴

骑马太久,他的大腿都磨烂了,这一动,就牵动了伤口。

奇怪的是,这一次,谢临川却并没有发作,脸色还很严肃:也好,你扮作我,率军在庐州城外驻扎。我与平林轻骑回京。

陌山眉头一扬,欲要再问,见日光下谢临川的侧脸如刀劈斧削而成,神色十分冷峻。

他知道,忽忽几载军营岁月,这位主子再不是当年临安城里跑马猎鹰的膏粱子弟。心中一凛,他便把那些疑问都咽进了肚子里。

三日后,临安大内,端本宫。

太子赵佑不过十余岁,却很是老成。

他性喜清净,回到寝宫,便遣走下人,拿着一本《孟子》,随手翻了几页。想起战局,他不免忧心忡忡。

辽国西路军退守邢州后,重整旗鼓,又在大名府与朱从达互有胜负。

东路军已到楚州,距离临安不过十余天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