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跨进厨房,她放下花狸猫,捡了半盆米饭和小黄鱼拌好,重新走回院子里唤着“喵喵~”。院子角落里接连跳跃出十几只毛色异同的大小只,轮流吃得津津有味。小院四周由一圈绿树包围,雨后树枝簌簌落叶,院外四邻偶有人声,却一点不影响空寂宁静。

少女返回厨房煮了些麦饭,然后顺着屋檐,来到溢满茶香的雅室。“师父,我回来啦!”说话间,她将宽大的黑斗篷扯下,随意丢进门口的竹篓里,露出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袍子。雅室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形象端庄,气度飘逸,两只深邃的灰瞳包藏无限意味。可惜一张嘴,瞬间破了功。

“他娘的老天漏啦?!昨晚雨下得冒泡,十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少女仿佛习惯了这幅仙姿下出口成脏的违和,盘腿坐下,嘴边噙着笑:”猫猫们嗷嗷叫,徒儿走之前,不是弄好了一盆小黄鱼?

“玄之道长高而瘦,眉头轻扬:“老子自己都吃不好,管他喵的吃什么。”“咦?王婶儿没给您送饭?”少女昨日上山前,特意交待过隔壁院子的近邻给师父送饭。

玄之道长摆弄着炉具上的柑橘,凑近瞧了瞧:“野菜是给人吃的吗?为师以前吃的可是龙须酥、豌豆黄、珍珠露、腊月盐鹅、水晶烧鹿筋……”“那去京城吧!”少女微微笑着:“京城里啥都有,等十安回来也问问他想不想去。”

玄之道长先是一愣,随后双眼圆瞪:“可以去了?太好了!不用问那臭小子,他肯定想去啊,天天往外跑,都管不住。”少女低头想了想,手指在地上空画着圈:“前几日我算过一卦,时机差不多了。

总是要去的,去京城看一看,有机会问上皇帝老儿一句:稚子何辜?”“小九啊,”玄之道长拍着大腿兴奋道:“早晚的事,预料到了,咱收拾收拾择日出发!”被唤小九的少女抬头,双眼清亮地望着师父:“可能有危险……”

“哪里没危险?吃个饭还容易噎死呢!老子早就想回去,是你一直说时机未到时机未到的。”“概率不一样啊,如果咱们一直远离京城,遭厄运的机会渺茫,余生大概率平平安安。可若主动选择掀起当年之事,结局是生还是死,一半一半。”

“老子怎么教你的?大道争锋,就是争!就是斗!想不通就去打通!自我内耗不可取!人活着,就图一爽!窝窝囊囊活到一百岁又有何用!不去了却心结,你一辈子都会纠结这件事,到老了还会后悔……”玄之道长吐沫横飞,抬手倒了两杯茶,示意小九自己拿。

他慢慢喝了两口,翻了翻眼皮,抬眼又问:“那俩庸医咋说的?”这些年,师徒三人走南闯北,前些日子意外寻觅到蒋太医的踪迹,才落脚灵州。

小九接过茶,重新盘腿坐好,将两位太医的话拼凑成完整的故事娓娓道来。雅室的墙壁上悬挂着古老的水墨画,香炉里正袅袅地吐出沉檀烟缕,淡薄的幽香,让人感受到一股格外的沉静。

“老子曾经认真想过……”玄之道长的眼神变得遥远,故意拖长了音调:“后宫争宠,残害皇嗣,这背后肯定有人呐。除了俩太医,钦天监的章益阳为何一口咬定公主不详?”“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一步步来吧,急不得。”

小九喝光了茶,肚子更空,扭着脖子瞥向小院:“十安呢?要吃饭了。”玄之道长又喝了口茶,深深看了小九一眼:“你想好了,咱们随时出发。臭小子昨天出去的,跟你前后脚走的。”咦,竟然一夜未归?小九呆愣一瞬:“不会…该不会…他长大了…”

“他没银子!”玄之道长截断话头,却陷入沉思。前几天他们去县城改善伙食,十安明显对路过的醉花楼感兴趣。该不会……这小兔崽子!“我先去王婶儿那里端菜,吃完饭我去找找他。”小九喝尽杯中茶,起身往院子里去。“哦,王婶儿,对!”

玄之道长喊住小九,躬身在桌角下面一通乱翻,嘴里喃喃道:“臭小子说去挣银子,王婶儿端汤过来垫了张纸,上头…在这儿!”一张浸满油渍的褶皱纸团被展开,上面油墨模糊:急招堪舆能人……考核通过者赏银百两。哦豁,百两!够他们大吃大喝一整年了。

“不会是骗局吧?”小九快速扫过几眼,有些地方的字糊成一团看不清,她将破纸递还师父:“彻夜堪舆?”玄之道长盯着破纸又看了看,皱紧眉头:“县衙的告示呢,不至于骗人。没事,你先去端菜,吃完咱俩一块去寻。”.

群山脚下的这片村庄,安静得恰到好处。昨夜的一场暴雨让小路泥泞不堪,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得厉害。陈均绎坐在车厢里仍在琢磨,要是昨夜冒雨上山,说不定蒋太医能躲过死劫。这趟出京,明面的任务是在灵州为朝廷选拔风水先生,实则以此事为掩护,暗中找到蒋太医细问当年之事。

安相爷对他说当年之事有蹊跷。陈均绎轻轻地抿了抿嘴角,并不觉得安相是为了东宫好,甚至,都没有为他好。想到此,他转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淡地向窗外打量了一下。会是什么人逼蒋太医去死呢,难道说除了东宫,还有人在查十几年前的事?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