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 第17节(2 / 2)

姜柔的脆弱与顺从,正是李怀舟渴求的。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天遇上那个凶手——”

姜柔咬断面条,逆着阳光抬起眼。

李怀舟本以为她会说,“还有你保护我”。

姜柔却对他扬了扬下巴,轻挥握紧的右拳:“我肯定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晨光刺破阴云,在她睫毛镀上碎金。

李怀舟看了会儿,如同听到一个荒诞有趣的笑话:“好。”

嘴角扬起的弧度扯动了伤口,他轻嘶一声。

姜柔赶紧正色:“伤口没愈合,你今天尽量别笑。”

她越说越义愤填膺:“那群混混也真是的……装得挺凶,听我说巷子里有监控,一溜烟全跑没影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她是从小和书本打交道的好学生,连骂人都克制得很,不带一句脏话。

李怀舟吃着面,等姜柔说完,轻声问:“出门前,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什么?”

“你说,‘偶尔有烦心的小事’。”

气氛正好,李怀舟顺水推舟:“有人让你不开心?”

姜柔握筷子的右手一顿。

面汤腾起的热雾在两人之间凝结成墙,从她脸上,李怀舟捕捉不到笑意。

如果把人比作器皿,藏在心底的往事,就是一道透着光的豁口。外人只有透过这条口子,才能窥见内里的一切。

李怀舟想完全掌控她,剥开每层谎言与修饰。

“也没有很不开心……”

姜柔苦笑着放下筷子,在此之前,李怀舟从未见她有过类似的表情:“我以前的事,你想听吗?”

他点头。

下一刻,姜柔的笑里多了狡黠:“只有我讲的话多不公平,不如我们来交换?”

“交换?”

“从小到大,发生过那么多事。”

姜柔说:“我说一件我印象深刻的,你再讲一件你的,就这样交替着来,怎么样?”

李怀舟遽然沉默。

倒不是因为不愿意,只是没反应过来。

没人对他的过去好奇过。

与人分享,是他不习惯的事。

但李怀舟还是说:“好。”

“我想想……从小学说起吧。”

吃饱喝足,姜柔懒散靠在椅背上:“我爸妈都是老师,一家人住在教职工公寓里。他们对我挺严格的,我觉得吧,这是大部分老师的职业病,对自己孩子要求太高。”

李怀舟:“你成绩很好。”

他记得姜柔在江城大学念书,那是省内最好的学校。

“高压政策,不学要挨打——可惜,我大部分时间是年级第二。”

姜柔语含调侃:“年级第一那个也是老师的小孩,女生,就住我家对门。”

家长间的攀比心,在这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是个除了看书什么也不干的书呆子,我爸妈想扳回一城,给我报了各式各样的兴趣班。”

姜柔道:“总体来说,我小学过得还行。时不时运气爆发考个年级第一,每年在儿童节汇演上弹一首曲子,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练琴……印象深刻的事,就是这些。”

她一口气说完,难掩期待:“你呢?”

一个单调乏味的故事,和他预想中姜柔的人生轨迹如出一辙。

李怀舟心觉索然。

关于他最好奇的、姜柔时不时表露出的孤独感,在这段话里只字未提。

可转念一想,哪有小学生明白什么是“孤独感”。

至于他的过去,应不应该如实相告?

李怀舟垂目思考。

由观察可知,姜柔易共情、易依赖,很可能容易被创伤叙事打动。

巧了,李怀舟最不缺的,就是创伤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