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 / 2)

应泊没有退缩,只是更低地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陈嘉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先是苦笑,接着笑意逐渐扭曲,最后忽然一声冷笑炸出,伴随着那声狂笑,他猛地从外套里抽出一把手枪,寒光在钢水反光中一闪!

“应泊,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他怒吼。

枪口直直对准应泊的头颅,他的眼睛瞪得像要炸开,喉咙里迸出撕裂般的咆哮,像野兽在临死前的嘶吼。

周围风声呼啸,钢炉下如火山般轰鸣。

应泊却一步未退。他只是缓缓举起手,一把握住枪口,手指并不颤抖。接着,他用枪管抵住自己额头,闭了闭眼,睁开时,泪已经沿着眼角滑落。

“你要是觉得杀了我能解气……”他沙哑地说,声音几乎飘在烈焰中,“那就开枪吧。”

陈嘉朗的手在抖,指节僵直,枪口依旧抵着应泊的额头,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与泪混在一起,滴落下来。

他看着应泊的眼睛。那双眼,和很多年前冬夜图书馆的白炽灯下的没什么差别,静静地、不动声色地亮着,透着熟悉的,不肯放手的倔强。

“……你就不怕?”陈嘉朗沙哑着,像牙缝里蹦出的字。

应泊眼圈通红,却没有动,只有语调一寸寸地垮下来:

“我怕,可我更怕你真的以为自己没人要了,我说过我会带你回家。”

陈嘉朗的嘴角抽了一下,眼眶一颤。

他手指终于慢慢放松,枪口轻轻垂下,像一块失去支点的石头。他缓缓收回手,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一下子塌了下去。

他低声说:“……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应泊也再忍不住,喉咙猛地一紧,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回得去的……嘉朗,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回去。”

“回到……不需要伤人的地方。你可以坐牢,可以保外就医,我也陪你,你骂我、打我都行——你别再傻了,好不好……”

他一步一步靠近,像怕惊了什么野兽。

而陈嘉朗只是缓慢地摇头,边摇边笑,笑得破碎。

他退了一步。

又退一步。

他望着应泊,那眼神里的悲悯与留恋,像残雪之后的春日阳光——一点也灼热,反倒脆弱不堪。

“你还相信救得回来。”他说,“那你就继续相信吧。”

他说着,忽然低头望了眼那翻滚的钢水。应泊猛然意识到不对,瞳孔一缩,声音陡然拔高:

“嘉朗!别做傻事!!把手给我!”

他猛地冲上前一步,手臂直直伸出去,想要拽住那人。

“嘉朗——!!”

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一瞬间,陈嘉朗微微仰头,露出一个苍白疲惫的笑容,像是某种终于完成的告别。

“再见了,救世主。”

下一秒,他纵身一跃,整个人从高台上掠过,像一道黑影坠入金红熔浆!

火光在炉底炸开,掀起一团炽白的热浪,像一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被吞没。他的身影没入翻滚钢水中,没有声响,没有挣扎,只有一圈圈水汽从灼热中翻腾而起,如同魂魄蒸散,无影无踪。

应泊扑倒在高台边缘,手还死死伸着,仿佛还抓得住什么,可空气一片灼烫,只剩一把枪滚落在地,发出沉沉一声响。

于阿鼻处见我苦难,如见众生。

第147章 尾声

冬日的清晨, 天还未大亮。派出所的卷帘门刚拉起,门口便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身形颀长的青年,青年的身影立在晨雾里,背光而站。外套湿了边角, 鞋上带着没干透的泥, 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又或者站在这扇门外站了太久。

民警正打着哈欠准备开启一天的程序, 抬头看见那道影子始终未动,才狐疑地走出接待窗口。

“同志, 你有什么事要办吗?”

那青年像是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点了点头。他嗓音低哑, 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我……我叫应泊, 来替两个朋友……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