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应泊仰望着他,脊背笔直, 一动未动。
他们隔着教堂高塔一上一下,彼此注视许久。钟楼沉默不语, 只有风穿过百年石缝, 在其间呜咽回旋, 如有隐语。
良久, 陈嘉朗终于开口, 声音透过夜风落下,像在耳畔, 又像在心底:
“你真准时。”
他伏在钟楼的栏杆上,俯视着应泊, 眼底看不出情绪:“我以为, 你要再犹豫一阵。”
应泊低声回应:“你以为我会怕。”
陈嘉朗笑了笑, 眼神不变, 却不再说话。他没有立刻下来,也没有示意。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钟楼之上,像一尊曾被封印的神像,正缓缓苏醒。
可应泊看得很清楚,他已经瘦得不像人形——脸颊凹陷, 眼眶下青黑如墨,整个人像是从骨头里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张皮。轮廓被夜色和旧石墙拉长,金丝眼镜反射出一线冷光,像是那种在暗房里冲洗出的照片,失真得刺眼。
他手里还举着手机,仿佛刚刚才结束一次游戏。那光熄灭后,他也没再动作,只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泊,就像当年他们一起听完讲座后,他靠在教室窗边对应泊笑,嘴角那点不怀好意的弧度一模一样。
应泊心里不由得一紧。
明明是多年的老友,明明曾在生死线上把药送到他嘴边,曾把所有温情都悄无声息地掖在他的衣角里,现在却只能用眼神试探对方是否还是当年那个陈嘉朗。
“那些事,”他的声音发沉,在空旷的教堂中带出回音,“都是你做的,对吗。”
陈嘉朗没应声,仿佛刚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只是慢悠悠地扶住窗台。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声音在钟楼间飘荡,显得虚浮不真:“你说什么事?”
应泊的眉头缓缓皱起,怒气在肺部滞了一瞬才压下来:“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金葆庭、姚昀、李文光、程颐……冯淼。”应泊一字一顿,“每一个都死得刚刚好,每一封信都像你手写,每一个故事……都像你在讲。”
陈嘉朗叹了一声,似乎遗憾又好笑:“应泊,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好像我是个多可怕的怪物。”
“不是吗?”应泊冷冷道。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陈嘉朗慢条斯理地说,“只是讲了几个故事。”
他的语气轻得像风掠过羽毛,可眼底那抹淡漠,像是早就走进死地的人回头看最后一眼活人。
“他们的死……我说过,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每一个人,我都给了他们选择。”
“选择?”应泊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毒药和煤炭摆在他们面前,就叫‘选择’?!”
“你很激动。”陈嘉朗抬起手,轻轻做了个压下的动作,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所以你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不知道。”应泊盯着他,眼里是一种近乎撕裂的怒意和痛,“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轻得像浮尘,落地却溅出惊涛。陈嘉朗没急着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捻了一截烟,没点火,轻轻掂在指间。
应泊喉头发紧,半晌又一次问出口:“为什么非得是你?”
风从彩窗的缝隙吹过,像是谁在耳边呢喃。陈嘉朗垂下眼睛,像在思考,过了好一会才抬头,换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讲个故事吧。”他说。
“我小时候,家住在垃圾站旁边,有一天,我捡到一条狗。流浪的,脏兮兮的,满身癞皮疮。那时候我没钱,住在奶奶的棚户房里,一天三顿就是咸菜稀饭,但我还是把菜里唯一的几片肉拨出来喂它。”
他语气里没有怀念,只是平铺直叙。
“我喂了它整整两个冬天,它认得我,见我就摇尾巴。后来奶奶被医院开除了,饭都吃不起了,哪还有肉给它?那天,它还是来蹲我门口,我没理它,它居然咬了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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