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马谡这一死,比他一生的贡献都要大(2 / 2)
韩当急忙上前,抱起吕蒙时,发现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
吴军阵中开始骚动。
先是后军有人丢下兵器,接着像瘟疫般蔓延到全军。
不知谁喊了句“都督死了”,三万大军竟如退潮般溃散。
程普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幕:
冲车被遗弃在护城河,云梯歪倒在雪地里,连最精锐的私人部曲都在争相爬上战船。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艘吴军战船仓皇离岸。
船尾的“吕”字旗被胡乱扯下,扔进了滔滔江水。
而城头的江陵旗帜依然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满是箭孔与血痕。
建安十五年,十月三十日夜。
吴军楼船在风雪中顺流东归。
吕蒙躺在层层锦被中,肩头腐臭已蔓延至胸口,医者跪在一旁默默垂泪。
“诸将……都过来……”
吕蒙突然睁眼,独眼中竟回光返照般清亮。
“此次袭取荆州之败,皆我一人之过。”
“某出征前曾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今无功而返。”
“无颜回去见吴侯矣。”
韩当等将跪地痛哭:
“都督保重!”
帐内气氛压抑沉重,而吕蒙脸上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
“听着……”
“吾死后,可将骨灰撒入大江。”
他颤抖着扯下腰间都督印绶,“吾……不配……归葬吴土……”
“可令陆伯言代我行都督之职。”
众人纷纷低头叹息,闻者无不流泪。
他们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大都督而哭,也是为这场精心准备了数年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哭。
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吕蒙望着摇晃的舱顶,忽长叹一声:
“上天不怜我,命短恨偏长。”
“十年磨剑志,一夜付江潮。”
吟罢气绝,独眼仍圆睁着望向西方。
“都督——!”
满舱将领跪地痛哭。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船板碎裂声。
韩当掀帘望去,只见风雪中数十艘战船如鬼魅般逼近,当先船头“赵”字大旗猎猎作响。
“是常山赵子龙!”
丁奉拔剑出鞘,却见自家船队阵型大乱。
前军因主帅新丧已无战意,后军又撞上了暗礁群。
赵云立于船首,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本可趁乱突击,却见吴军船上白幡飘动,隐约有哭声传来。
副将急道:“将军,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赵云望向西方:
“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赶回江陵。”
“遭此变故,城内必是人心惶惶。”
“我需率部稳住城中局势才是。”
“至于吴军……”
望着吴船将士皆着缟素,显然是死了大将。
常言道,哀兵必胜。
赵云为了赶时间,并未带多少军马。
况水中并非他所长。
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于是收枪下令:
“传令,箭矢封锁航道即可,全军继续西进!”
吴军这边,程普正命人将吕蒙遗体移入内舱。
丁奉、韩当等将当即也组织人还射回去。
风雪愈急,两支舰队背向而行。
吴军舰上白幡渐渐没入黑暗,汉军船头的火把也在江雾中化作点点星火。
此次遭遇战,两军互有损失。
但都是无心恋战,点到为止。
各自朝东西方去了。
很快,赵云与潘濬的部曲都赶回了江陵。
江陵城头残雪未消。
赵云银甲白袍立于城楼,望着城外吴军遗留的营寨废墟,手中长枪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子龙将军!”
马良拖着伤势登上城楼,官服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
“将军再不回来,江陵就要丢了!”
赵云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马良:
“季常力保孤城,实乃大功。”
“回头齐王必有重赏。”
他无意间瞥见马良袖口露出的伤痕——那是昼夜擂鼓磨出的血痂。
潘濬匆匆而来,“城西粮仓遭乱民哄抢!”
“某去处置。”
赵云解下佩剑递给马良,“借太守印信一用。”
赵云率武士赶到,立斩生事者。
很快便稳住了现场秩序。
然后颁布新令:
持械劫掠者,缚于市曹示众。
老弱妇孺,每日可领救济粥两升。
战殁者家属,免三年赋税。
在赵云、潘濬、马良等人的努力下,江陵很快恢复了秩序。
整体形势也基本上稳住了。
此次江陵危机,也正式宣告解除。
过了几日,诸葛亮也回到了江陵。
江陵刺史府正堂。
诸葛亮褪去鹤氅,只着素白中衣跪坐案前。
堂下荆州文武分列两侧,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
“亮,有罪。”
羽扇轻搁案头的声音惊得众人抬头。
只见诸葛亮缓缓取下纶巾,露出早生的华发。
“用马谡而失公安,因此一人之故,而连累荆州文武。。”、
“此皆亮不纳诸君之言,执意用此子之故也。”
诸葛亮一边说着,手指划过案上荆州地图,停在那些被圈出来的焚毁的村落上。
“……三千七百户百姓因此流离,皆亮之过。“
费祎忍不住开口:
“使君,这不单是您一人的过错。”
“都是那吕蒙太过狡诈……”
“非也。”
诸葛亮突然拍案,惊得堂外鸦群飞起。
“亮用马谡,有失察之过。”
说着,他将荆州印绶取下,放在了案上。
“亮已经向齐王上表,卸去了荆州牧一职。”
“我也不配在做这个位置了……”
“使君!使君!”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跪下求情。
“使君,我等愿与你同罪!”
诸葛亮的职场人缘是相当好的。
大家也都习惯了与这位亲和温润的领导相处。
倘若换一个人来,还不知道会是谁。
所以都希望诸葛亮别走。
“但在那之前……”
诸葛亮羽扇轻抬,堂外铁甲声骤起。
四名虎贲押着个蓬头垢面之人踉跄而入,脚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马——谡!”
张任拍案而起,腰间刀鞘撞得案几晃动。
那囚犯闻声一颤,抬起污秽的脸。
正是失踪多日的马参军,只是那身锦袍已破烂如丐衣。
诸葛亮缓步下阶,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令满堂屏息。
他停在马谡三步外,“可知亮为何能截住你?”
不待回答,突然展开手中绢图。
“你竟沿亮亲手所设的烽燧路线北逃!”
马谡膝行两步,额头磕出血印:
“学生糊涂……”
“糊涂?”
诸葛亮突然厉喝,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甩出一迭文书。
“擅改江防十三处!私放敌船三十艘!”
每说一句,就有一卷竹简砸在马谡面前。
“这是糊涂?这是叛国!”
马谡无言以对,只是一味地磕头认错。
关于历史上的马谡之死,其实有三种说法。
一种是说马谡被诸葛亮斩首示众。
一种是说马谡死在了监狱里。
一种则是马谡逃走了。
但关键是这三种说法都来源于同一部史书——《三国志》。
《诸葛亮传》里写的是,“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马谡传》里写的是,“谡下狱物故。”
《向郎传》里写的是,“谡逃亡,郎知情不举,亮恨之,免官还成都。”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三种说法都是对的。
应该是马谡战败了准备逃亡,但是因为当时有汉吴同盟,吴国不想接纳马谡而得罪诸葛亮。
所以给他遣送回来了。
回来后,诸葛亮给他治罪,打入狱里处死。
所以也算诸葛亮杀马谡。
这样一解释,这段史料才能说得通。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马谡肯定是想润出去赌一把的。
不论是投曹魏还是投孙吴,都属于叛国。
而马谡如果选择投曹魏的话,曹丕百分百是要厚待他的。
因为这将会是蜀汉的奇耻大辱。
曹丕是不会放过这个恶心蜀汉的机会的。
诸葛亮变色叱道:
“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
“吾累次丁宁告戒,公安是江陵之本。”
“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
“汝若早听廖化之言,岂有此祸?”
“今败军折将,苍生受害,皆汝之过也!”
“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
“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
不论是蜀汉,还是现在的齐汉,都没有屠戮大臣家属的习惯。
诸葛亮就更不会了。
言罢,叱左右武士推出去斩首。
马谡泣拜道:
“明公视谡犹子,谡视明公犹父,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
“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谡虽死无恨于黄壤也。”
说完,朝诸葛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马谡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我也把您视为自己的父兄一样。
希望您能深深体察大舜杀了鲧而启用禹的大义,使我们一生的友谊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消失。
我马谡虽死,但也在黄泉路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恨。
没错,“虽死无恨”这个典故其实就是来源于马谡。
史书记载叫,“于是十万之众为之垂涕。”
意思是当时的场面相当感人,蜀军上下都哭了。
费祎见状,便向诸葛亮求情道:
“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
“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
孔明流涕而答曰:
“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
“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
“合当斩之。”
于是,催促武士将马谡拖下去斩首。
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
诸葛亮见马谡首级,大哭不已。
费祎问道:
“适才使君已经严明马谡之过,既正军法,使君又为何而哭?”
诸葛亮垂泪道:
“吾非为马谡而哭。”
“吾是想起了齐王巡县荆州时,临行前曾叮嘱于亮,言——”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耳。”
“追思齐王之言,因此痛哭耳!”
大小将士闻之,无不叹息流涕。
马谡也完成了他作为军令状的唯一正版受害者形象。
很多人都对马谡这个人物感到不能理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违亮节度,举动失宜。”
确实,随便换两个普通的将领,都会对诸葛亮的攻守之策奉若神明,严格执行。
但唯有马谡不会。
现实中例子其实很多,
你们眼中的大科学家,那是我爸爸,没什么稀奇的。
他写书的时候,我还在一旁提建议来着。
这时候,厂子里没文化的跳槽过来的,老工人王平过来提建议了。
说你不能这样……
那科学家马谡就更来气了。
我三博士学位攥手里了,知道吗?
你个文盲见二五仔也配给我提建议?
而当战局急转直下时,马谡的心态就崩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运筹帷幄的时候,谋士们都是气定神闲。
真当了主将没几个能风采依旧。
所以为什么说诸葛亮、周瑜这种儒帅很难得呢。
因为很多谋士,真的就只适合在背后出谋划策。
真让他上战场单独领兵,他就是做不好。
当然了,现在的齐汉与历史上的蜀汉是截然不同的。
蜀汉因为丢失一个街亭,从而失去了最有机会北伐成功的机会。
而齐汉纵使失去荆州,那他也有着历史上曹魏的地域版图。
更何况,荆州并未丢失。
马谡死,于人才济济的齐国而言也可以说是无关痛痒。
但——
马谡虽然死不足惜,但他的死,却会在齐国引发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
此时,还在河南做收尾工作的刘备,已经得知了荆州发生的变故。
而诸葛亮的书信也送到了,其书略曰:
“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
“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
“至有公安违命之阙,江陵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责帅,臣职是当。”
“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刘备放下书信,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张飞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
见刘备犯愁,便问:
“打了胜仗,兄长不喜反忧,何也?”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张飞不要说话。
张飞看出刘备脸色不对,立马闭上了嘴。
良久,刘备忽然将信置下,喊道:
“去!把王景兴,华子鱼叫来。”
侍从又问,“要不要叫李相爷。”
“不!别叫李相来。”
刘备正色说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