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声名狼藉了 第34节(2 / 2)
第42章 绘身
姜敏盯着他,男人刚饮过三碗清水,焦渴必不至于,应是陷入甚么噩梦才致如此。见他如此辗转实在可怜,姜敏忍不住俯身过去,柔和地亲吻男人发烫的额,“在炉上煮着,一忽儿就得了,你睡一会。”
男人怔怔的,“嗯”一声,在她的亲吻中慢慢闭上眼。
姜敏沉默地看着昏睡的男人——不过七日工夫,跟换了个人一样,壁城初初养出的一点精气消失无踪,便连活气都折去多半,恹恹的,像枝头最后一片即将凋落的叶。
姜敏抬手,指尖慢慢捋去男人鬓边湿润的发,掌心从瘦得可怜的颊边抚过。男人有所觉,在她掌下艰难皱眉,便醒转过来,“陛下?”
“是我。”姜敏稍觉懊悔,“吵醒你了?”便除了斗篷,合身上榻。男人默默依附过来,他仍在烧热之中,畏寒,依着她便觉温暖,他在让人安心的恍惚中生出困惑,“我又做梦了……”
“没有。”姜敏将他拉得更近一些,前额抵在自己心口砰砰跳的地方,“是真的。”
男人怔怔地听着,他陷在极致的自我怀疑的恍惚里,“又做梦了……”
“那你就当做梦便是。”姜敏同他说不通,掩住男人双目。男人视野消失,便在一半恍惚一半欣悦中沉沉睡过去——梦里也好,总能看见她。
男人这一觉很沉,再醒转已是次日过午,睁眼身畔空无一人,他心下一沉,仿佛一足踏空,坠向万丈深渊,这样的感觉如此可怕,他只觉一颗心突突直跳,忍不住要惊叫时,便听一墙之隔姜敏的声音道,“久闻刘奉节家财万贯,便命——”她迟疑一时,“魏昭去清理造册。”
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长久以来裹着他的那个硬壳应声而破——他甚至听到了碎片坠地的声音,周遭的影像,声音,气味,混着凌乱的记忆争先恐后向他涌过来——
像潜者浮出水面的一霎,混沌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
……
刘奉节有多少家财,外人根本无从知晓,造册的人说有多少便是多少,这是个肉眼可见的巨大的肥差——去清点的人要么是皇帝至亲心腹,要么便是日后阶下囚。魏昭立刻跪下,“壁城降军派发事务繁重,臣去弥州,齐凌只怕难以应付。”
姜敏便踌躇起来,“既如此——”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由阿兄去。阿兄既早晚是皇家……”剩的话魏昭便不往下说,“由他前往再适合不过。”
“虞青臣?”姜敏立刻否定,“他那个样子……如何去得了?”便道,“罢了——齐凌走一趟,还是你留在壁城。你事务繁忙,不必总来看你阿兄。”她说着起身,便掀帘入内,抬眼见男人醒着,欢喜道,“你醒了?”疾步上前,捧住男人脸颊,俯身额首相触,“怎的还有点热?”
男人被她一触便觉浑身绵软,说不出的委屈和酸楚汹涌而上,眼眶都变得酸涩,情不自禁抬手,勾在姜敏腰上,“陛下……我好想你……”
姜敏怔住,忍不住笑起来,半日道,“这竟是虞暨能说出来的话——当真病糊涂了。”掌心移到男人发烫的颈后,慢慢摩挲,“还是糊涂点好。”
男人贴在她怀里,一言不发。
二人就着这个姿势拥抱了许久才分开,姜敏倾身坐下,“这次怎的病到这般田地?回京命孙勿重新配药吧。百转固神丹虽然好,你吃了这许多年,怕是不中用了。”
男人怔怔地,“我又……怎么了?”他烧热无力,言语间倾身扑在姜敏膝上,黑长的发坠下,铺了她满襟。
“没怎么。”姜敏便知他病中糊涂,“就是病得久了点。”
男人闭一闭眼,“我是不是又不中用了……”
姜敏“嗯”一声,“是不怎么中用。”又道,“你好生喘气就算不错……朝中文武齐备,不差你一个……”
“我哪里不如他们……陛下,我没有那么不济,我只是——”
“行了。”姜敏含笑打断,“好不容易弄死刘奉节,怎的回来还要说这些?”
男人一惊,坐起来,“刘奉节死了?”
“你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姜敏扑哧一笑,仍然按着他躺下,“刘奉节死透啦,照夜归就在后院——过两日你骑回中京。”
“照夜归……给我——是我吗?”男人几乎又要疑心自己重入梦中,艰难道,“陛下,你不要哄我……”
“我哄你做什么?”姜敏道,“就当是奖励,奖励你遵守然诺。”
男人应接不暇,“什么然诺?”
“活着……等我回来。”姜敏俯身,攥住男人发烫的一只手,拢在指间慢慢摩挲,“你不是还活着么?”
男人眨一下眼,猝不及防的泪汹涌而出,漫过眼眶,涌入鬓发。男人双手掩面,一时百味杂陈,竟分辨不出究竟羞耻还是欢喜,咬着牙,又哭又笑道,“这有什么可奖励……陛下以为我是什么没有用的废物……”
姜敏一滞,“你不要罢了。”
“我当然不要。”男人咬牙切齿的,好半日才平复一些,也不敢抬头,翻转身体将面容掩在姜敏襟前,“做不出功绩,死也不要赏赐。”
“这话可是你说的。”姜敏笑道,“以后休要后悔。”
魏昭在外道,“陛下,大夫来了。”
“且等一等再进来。”姜敏说着话,推他躺回枕上,男人哭得两眼红肿不敢见人,掩面伏在枕上。姜敏临要出去又停住,“忘了问你……魏昭待你如何?”
“阿弟当然很好……”男人一滞,抬头道,“陛下怎的问这个?”
“没什么。”姜敏道,“回来时见他亲自照顾你洗浴……”
“有这事……”男人浑身僵滞,不知病中丢脸到何等田地,瞬时只觉面上点了一把火一样,捶床道,“我怎么能……”
魏昭同大夫并肩入内,进门便见床帐低垂,皇帝倚在榻边,半身掩在帐中,“大夫来了。”
姜敏出来,仍将帐子掩回去,摸索着握住男人一只手,托在掌心,“刚睡下……还有点烧。”
大夫诊一时,“大人精神还好?”
这都已经能同她顶嘴了——必是没事了。姜敏点头,“像样多了。”
“大人过于虚弱,好生将养便无事。”大夫t笑道,“大人昨日还神志恍惚,陛下福泽庇佑,竟一夜大安,实是大幸。”
魏昭听见,不知讥讽还是凑趣,“可不是全仗陛下福泽吗——陛下一至,竟然不药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