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 / 2)

她没有被谢怀瑾转移话题,只坐在青年对面,安静了半晌说:“谢怀瑾,我好像真的累了。”

青年的身体随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僵硬。

辞盈不想再打人,本来也想好好地同谢怀瑾说话,但很难,真的很难。

她抬起眸,话说的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坦诚。

“我不想再让自己因为你一次一次失望了,我不理解你爱我却可以将李生送入我房中,也不理解你一边说想我一边又理智地分析我可以同殷策联姻。”

风此时吹入房中,烛火随着风摇晃,辞盈看向谢怀瑾,青年身体僵直,眼眸轻颤,是她很少见过的模样。

她总是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发现谢怀瑾爱她的证明。

“我所理解的爱不会这样,但我总觉得你爱我。”

辞盈轻声说着,她看向青年的眼睛,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她却执拗地同他“对视”着。

辞盈也开始觉得自己心软,她对谢怀瑾和这份爱都足够心软,她千里迢迢回来长安也不是为了和这个人又吵架老死不相往来一次,她在回来之前就明白这个人的矛盾和沉默。

于是她说:“谢怀瑾,我让你最后选一次。”

风吹起满地的花瓣,淡淡的土腥味混着书房中清浅的药味,阳光透过窗台照入房中,斜下淡淡的一层。

这就是四月的光,照在人身上像裹了一件流光纱,触碰上去有淡淡的暖意。

辞盈说:“是我留下来陪你治病,还是我走......”

说到这里,辞盈轻声道:“后者的话,我保证此生我再也不会见你一面。”

谢怀瑾“看着”辞盈,他像干瘪失去生机的树木,他遥望着阳光明媚的春,他没有做选择,只是在辞盈平静决绝的语气下,扶着桌子站起来。

他踉跄,脸色苍白如雪,走两步额角已经泛起汗珠。

但他没有停,一直摸着书房走了一圈,最后才停在辞盈面前。

他跪坐下来,一步步摸到辞盈的手。

辞盈的心缓慢地止住,眼睛落在青年那条腿上。

谢怀瑾不是牵着辞盈的手,而是用自己的手包裹住辞盈的手,一点一点往自己脸上摸,青年声音很轻:“前面治病的时候,太医为了让我活着,用了很多药和方子,一次高烧后我就失明了。”

然后是耳朵,辞盈看着青年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放在了青年右耳边。

“失聪了,右边听不见,左边也有一些,但还能听见。是哪次我有些忘了,比失明还早一些。”青年声音很淡。

然后,青年带着辞盈的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腿也是,辞盈,我都没办法像在山洞一般抱着你了。”

他能给辞盈的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给好,如今的他,谢怀瑾看向辞盈,他好像明白她喜欢的是年少的外人眼中的他,那些被谢家森严诡异的礼法雕刻出来的一张君子皮,覆在他脸上,这些年他多少也沾上了一些。

青年好似觉得说出这些辞盈会嫌弃,就像他嫌弃自己铜镜中不再貌若春华的容貌一般,他细说着自己的残疾,以及那颗沉默的心。

他失明了,看不见辞盈逐渐泛红的眼睛。

在谢怀瑾的世界里,在谢家的丛林法则里,优秀才能长大,天才才能活下来,他的权势、智慧、身体、容颜,都是活下来的筹码。

少年时期,谢怀瑾便权倾朝野。

他将谢家的权势彻底推到了高峰,他做到了从前谢家掌权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长老们被暗卫们追赶者杀害时,有些人仰天长啸的最后一句是“谢家有望”。

而谢怀瑾却只记得年少,在他尚年幼时,父亲只会为他的成功喝彩。

那些能称之为欣喜的情绪,来源于他在世俗意义上的高歌猛进。

他下意识以为这也是获得爱的筹码。

他细数着自己身体如今的缺陷,不是示弱,而是告诉辞盈。

你看,谢怀瑾就是这样。

失聪,失明,站起来走几步都困难。

他现在不是,或者从来不是你爱慕的那个谢怀瑾。

从前他还能装一装,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他灰暗得恍如偏僻院落中枯死的树,即便是春天,也再没有鲜艳的生机。

他没有选择,因为他觉得,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他。

屋内安静良久,谢怀瑾想,他可能将辞盈吓到了。

他又想起来,他爱的人是这个世上最心软的人,于是帮她收回那句话:“辞盈,我没听见......”

话没说完,一道温热的身体扑入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辞盈哭着说“我恨你”,望向谢怀瑾的眼神中浓郁的心疼却溢出爱。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辞盈哭喊着,想着谢怀瑾信中一笔掠过的两年,在她不知道地方,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讲述这些,他如何敢觉得她会因为这些抛弃他,辞盈想,他根本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