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2 / 2)
烛一烛二依旧没有说话,只衣袖下的手轻颤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青年端着那碗药到了屋外,将药浇到了泥土中,苦涩的气息被风散于空气中,青年垂眸看着湿润的一块土,颜色比其他地方稍深一些,他看了一会才回身去看烛一烛二:“可以好好想想。”
烛一开口了:“成为公子的暗卫那日,我们向公子许过誓。”
烛一抬头:“此生此世,忠于公子。”
烛二没有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带着他们两个投奔母家,母家只将他们母子三人当做免费的奴隶,非打即骂,母亲整日劳作受母家兄长责骂,为保护他们被打的落下了病根,最后因为没钱治病病死了。
他们拉着母亲的尸体去状告,却被府衙踢皮球,是公子随意丢了银两让他们先将母亲葬下,后又还了母亲公道,但母亲是病死的,府衙最后也只罚了他们应该喊“舅舅”的人一些银子。
他们求公子给他们一个去处,说来日要复仇,那时公子还很小,冰雕玉琢般,只还没修成后面温润的模样,脸上很冷。很冷,心肠却是热的,他们磕头磕到第九个时,脸色很冷的小公子还是留下了他们。
那时墨愉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倒是从一而终的死人脸。
后来他们进了暗卫营,十四岁时,手刃了仇人。
十六岁时,他们离开暗卫营,一路打赢了很多人才留在公子身边。他们或许比旁人更知道,公子的心是软的,那个从小就冷着脸的少年,内里却又一颗柔软的心。
后来,那个冷着脸的少年长大,一点点变成了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谢家长公子,烛一和烛二跟在墨愉身后,那个满脸是血的少女也叽叽喳喳地长大,他们四个人成为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刀,辞盈出现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故事会不一样。
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公子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屠戮长老堂。
而屠戮谢家的最后一步,就是肢解已成为谢家象征的自己。
他们本来觉得会不一样。
辞盈出现,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却又好像殊途同归。
甚至,公子变得更痛苦。
他们当然不能怪罪辞盈,只能怪命运弄人,公子生在这样的命运里,长在这样的命运里,公子的血肉都被怪异地扭曲进这面名为谢家的镜子,有一日公子看着谢家,却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书房内,青年安静地看着烛一和烛二。
他咳嗽着说:“银两和恩情不足以买一条命。”
烛一烛二咬着牙,墨愉死了,朱光去了辞盈身边,他们不可能再离开公子。
谢怀瑾看了两人良久,垂下眸。
算了。
人生总是有很多事情,就这样算了。
谢怀瑾轻声道:“出去吧。”
没再让他们走,就已经很好了,烛一烛二站起来,走出去。
院子里,烛二说:“哥,我知道怎么让公子喝药。”
烛一安静了半晌,说:“不要这么做。”
烛二咬着牙,问:“活着不是最重要吗?”
烛一:“......那样公子只会死的更快。”
烛二不解,但烛一总是对的,就像当初小碗的事情那样。烛二泄了气,轻声道:“哥,为什么啊?”
烛一难得说很多话,看向同自己长得越来越相似的弟弟,他目光沉默:“哪有这么简单。”
书房里。
谢怀瑾安静抄写着佛经,他总觉得墨愉还在,下意识唤出“墨愉”的名字时,又想起来墨愉已经死了。
他其实也没有很伤心,甚至朱光责怪他害死墨愉的时候,他也会想,嗯,会不会就是如朱光说的那样,那日长老没有说,墨愉死后却又告诉他——
那“毒”或者说那“药”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负责药的人在长老堂中,早些年一直在找寻解法,这些年可能已经找到了......
只是,谢怀瑾抄写佛经的手一顿,那人早就被他处死了。
他甚至已经忘了是多久之前,毕竟长老堂的那些人,他掌权以前就暗中杀死了一些,掌权以后干脆全部处死了。
谢怀瑾眸中浮现些许讽刺的笑意,他总以为他已经算透了一切,但一件又一件事情告诉他,他没有,命运的残酷在意它平等地愚弄所有人,哪怕谢怀瑾为此付诸了一生,在命运的末尾依旧只得到一双沉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