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年少时她做了一个梦,隔日都能讲给小姐听,她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很清楚,讲西园的角落多了几株梅花,讲东边树上的果子又熟透了,讲春日的纸鸢和夏日的云,讲梦中流转的四季。

恍惚间,辞盈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她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睡醒后再也没有记起什么。

小时候她和小姐总爱谈论长大,一觉醒来,辞盈望着同儿时一样的景色,看着干净空荡的院子,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她回身向后看,却看不见小姐也看不见茹贞。

渐渐的,她也看不见当初的自己。

*

春夏交接之际,欲下不下的雨水,闷沉的天空。

书房内浓重的檀香味久久未散去,谢怀瑾放下抄写完的整整一本佛经,将毛笔端正放置在笔架上。

外间,有侍女禀告李生求见。

谢怀瑾安静垂眸良久,同一直跪地的婢女言:“领他进来。”

李生一进来,就被浓重的檀香味呛得直咳嗽,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墨愉轻轻将窗户打开,谢怀瑾看见了但是没有说什么。

墨愉又拿来一张椅子,让李生先坐下,李生也没有推脱,行礼相谢后坐下来,低声咳嗽着:“长公子,冒然来打扰,是在下唐突。”

“无妨。”谢怀瑾眸色很淡,眼神一直凝视着手中的经书。

李生看过去,轻声道:“长公子是在为谢大人祈福吗?”称呼谢怀瑾为长公子,李生口中的谢大人,自然指的是已经逝去的谢清正。

“何须为死人祈福。”不知是否是因为李生提到了谢清正,谢怀瑾声音格外地冷淡。

李生咳嗽着:“在下曾有幸在谢大人临终前同大人见过一面,谢大人交给了在下一些东西,思来想去,在下觉得是时候物归原主。”

谢怀瑾对此兴趣不大,听着李生娓娓道来。

墨愉在一旁看着公子神色,半晌之后出去关上了门。

李生停住话语:“便是如此了。”

谢怀瑾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分毫,他淡声道:“他想的倒是好。”

李生咳嗽着笑了一声:“谢大人也只是......只是关心长公子,我如何能阻止长公子什么,只是借我的口对公子说些话。”

“他不是如此对你说的吧。”谢怀瑾一语戳破。

李生不言,却已是承认。

李生咳嗽着,轻声说:“长公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不承认反而是一种承认。”他好像在说谢大人的事情,又好像不是,总之墨愉将李生带出去时,谢怀瑾只又拿起了笔。

谢清正真正对李生说的话是,弑主。

李家为奴,谢家为主。

李生为奴,谢怀瑾为主。

那日风雨交加,李生跪在谢清正床榻边,听那位病如枯骨的家主说:“若来日我之忧成真,李生,想办法杀了谢怀瑾,保全谢家。”

谁也没有当真。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如何能斗得过权倾朝野的谢家长公子,谢清正临死之前的遗言如水月镜花,是只需要鱼儿吐一个泡泡便能破散的谎言,而说不来也不过是明白谢家大厦将倾做最后的自我宽慰罢了。

李生原不想同谢怀瑾有任何交集,一路躲避谢家探查的人,南下四处漂泊,为了看尸骨一眼回到长安又在路上遇见了辞盈,在奔丧的宴会上,李生曾见过辞盈一面,她是那场宴会上唯一真心落泪的人。

于是船舱内,李生一眼就认出来了。

好心的夫人。

心软的辞盈。

李生偶尔想,辞盈这般心软,他多赖上几分,表白一番咳嗽几声吐吐血,说不定真能进府,但看着辞盈却又觉得舍不得。

辞盈的凋零,像一朵被生锈的银针生生刺入屏风的花。

每一刻都在盛放,于是每一刻都在凋零。

他无法成为生锈的下一笔。

*

如非谢怀瑾不在府中,两个人一起用膳几乎是定下的规矩。

从江南回来的每一日都这样,只有谢怀瑾不在府的几日辞盈独自在院中用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