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这时候,距离天上来敌一事已经过去好几年,我的势力、亦或者说是幕府,可以称得上是国中之国。

每逢宫宴的时候,小皇帝要第一个带着群臣向我祝酒,向我发出关怀备至的问候。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于我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基础待遇,有关于朝廷,有关于皇帝,哪怕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摄政关白也是被我捏在手里的傀儡。

从长冈京到平安京,从陆奥国到出云国,这两京十几国的重担全在我肩上扛着。

可以说做到了真正的国家大事皆自我出。

但是我却并不为此感到多么自得。

无他,我在现代也是影皇一般大权在握的存在。

等到重开以后,在平安京里从零开始升级打怪的体验确实挺爽,但功成名就后便能感到明显的落差感——

在现代随便拿出一个普通人,他的生活就能比我这个古代权力巅峰的大将军丰富得多得多。一想到这点,无论这个时代被后人描述得有多么风雅,我仍旧顿时变得萎靡不振、兴趣缺缺起来。

“臣谨探得春韵。”

适逢宫廷的春日宴会,宴会中的大臣根据官位各取一纸,根据纸条上的韵字赋作汉诗。

我和皇帝都坐在高处,有一位公卿探得一字,便从容上前,向我跟皇帝分别行礼,开始诵读自己的诗作,声音清朗、落落大方,引得众人大为赞叹。

然而天皇却注意到我面上的倦色,朝我恭敬致意道:“将军面露倦色,可是因国事而太过操劳的缘故么?还望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的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将军于我便如同仲父一样的存在,我还需要您作为保护人,时刻给予我谆谆的教诲……”

当年的五皇子已经长成翩翩青年,数年前在羂索的提议下迎娶正室,已经是三个儿女的父亲。

但他说这话时,言辞委婉,对我把持朝政多年的事实,看上去并无丝毫怨恨之色。

这固然有一部分藤原家当道多年,天皇习惯于被外戚把持的因素。

可坐在右方上首的羂索见了,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礼数周全地上奏道:“陛下何出此言,征东将军乃是咒术之神,神明又怎么可能觉得劳累呢?只是将军见世间多苦,一时间生出诸多叹谓。另还望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将自己比作蜀汉后主……”

羂索的语气十分恭敬,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太过离谱。

他虽然劝谏皇帝不要将自己看得太轻,但又在前言自顾自地反驳了皇帝的意思。他把我比作神明,又让皇帝不要视我为仲父,无非是说这段关系不太般配,拒绝了天皇亲近的意思。

换做十几年前,有人这样含沙射影地说话,哪怕御座上的只是一个傀儡,也会有忠肝义胆的人站出来为他辩驳。但是在此刻,大臣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皆是未有觉得羂索此言有何不对——

这就是我觉得平安京更没有意思的另外一个缘由。

驱赶了神以后,这群人又如同神一样那般崇拜我。

京都内的祭典十有八九都会打上我的名号,他们唱着我的赞歌,四处铺撒鲜花,在寺庙和神社中为我铸造金身。

“我不是神。”

这种话说了太多,然而民众们却对此仿若未闻:

“你击杀了妖魔,疏通了河流,劈开那坚实的山峦。举世无双,日夜无间,护佑大地!你是慷慨的,给予我们宅舍和作物,你是仁慈的,在恶鬼和妖邪之下保护我们,这如果还不是神,那谁还是神呢?天地之间,当受百祭者,唯此咒术之神!”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生生,又确实没有架子的强者。

又或许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委实太过于慕强。

当一个人强到特级咒术师这种程度,他们或许会害怕,亦或许有些人会生出嫉妒。可是当知道我战胜了许多高天原的神明后,他们又开始热衷于将我推上神坛,热衷于开除我的人籍了。

事到如今,我走在外面,甚至有些人还会主动拉着我的袖子试图向我布道:“这位大人,能占用你稍微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觉者和救主,咒术之神……”

我一把将袖子从他的手里扯了回去,大声抗议道:“千手云他明明是超级无敌咒术王哇!你这没品的家伙!”

可惜我的声音在洪水般的潮流中如同一叶扁舟,事到如今,对于咒术之神的崇拜,在这片土地上越演越烈。

这么多年来,他们还开发出关于我谣言的许多版本。

人的想象力唯有在求神拜佛这一层上如此跃进——

他们说,咒术之神千手云只用数十声就能击败建御雷神,其中九声是在等建御雷神鼓起勇气冲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