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女儿房间贴满了当下很火的一个男团的海报。那些男明星妆容浓重,医生实在欣赏不来,奈何女儿喜欢,说那叫什么烟熏妆,是流行趋势,可医生觉得花里胡哨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相比之下,眼前的青年清爽自然多了,简简单单就十分耐看。

——当然,前提是人家底子原本就好。

***

照例开了一个疗程的氯丙嗪,医生神情认真的嘱咐青年:“务必按时就医,如果日常有任何异样,随时联系我。”言罢,示意宴泠昭可以离去。

今日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澄澈,不见一丝云翳。又恰逢周末。

携家带口的家长、甜蜜依偎的小情侣、悠然踱步的老人、牵狗闲逛的年轻人......人群密度着实有些过于浓了。

身为社恐,宴泠昭对拥挤人潮有着本能的抵触。他低垂下眼,加快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宴泠昭家距医院仅两个公交车站的路程,步行不过十几二十分钟。

随着他渐行渐远,身后喧闹的人群逐渐稀疏,街道归于平静,只剩寥寥几个模糊的身影。

小区大门就在眼前。

然而宴泠昭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

——一颗球直直滚来,精准地撞在他的脚尖,然后静止不动。

宴泠昭低头望去,只见这颗球一面绘制着扎着羊角辫的后脑勺,另一面则勾勒出一副可爱的人脸。

“又在玩球啊,小玲。”宴泠昭语调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旋即,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女孩从小区里跑了出来。

宴泠昭的视线扫过小女孩的身体,最后停在她断裂的脖子处。横截面血肉组织清晰可见,外翻的肌肉、流淌的鲜血,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息。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空洞的声音从那没有头的躯体中传出,语气颤抖着、充满惧意。

宴泠昭神色未动,目光平静的凝视着眼前这具无头身体,心知自己多半是又犯病了。

——宴汵昭患有精神类疾病,医生诊断为妄想症。病症主要体现为认知扭曲:他眼中的世界与常人不同,看到的都是些奇奇怪怪、恐怖诡异的东西。

最开始宴泠昭还会被吓到,后面就慢慢习惯了。

主要是不习惯也不行。

以及幸好变异的画面都是固定的,譬如住在他家楼下就读小学二年级的王玲玲,每次‘变异’都是没有头、身穿红裙子的形象,还总抱着自己的脑袋,特别好认。

宴泠昭弯腰捡起球,将球递到无头身体面前,“没关系,没伤到我,只是滚到我脚边而已。不过你还是注意点安全,不要跑到大马路上来玩,马路上车来车往,很危险。”

无头身体抱紧皮球,紧张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跑进小区,很快就消失在了宴泠昭的视线范围里。

***

直到看不见那道诡异恐怖的无头身体,宴泠昭才收回视线,然后抬头,望向天空。

刚才还澄澈如洗、一片湛蓝的天空,此刻变成了不详的红色;太阳则变成了黑红色,呈现出一种毛茸茸的质感,且变得巨大。

宴泠昭凝视着太阳,随着凝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被无限拉远。

......终于。他看清了太阳之所以呈现出毛茸茸的质感,是因为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扭曲蜿蜒的触手。那些触手不停地扭动着,时不时有黑色的浓稠液体从上面滴落。

心中涌起一阵恶寒,宴泠昭低下头,抬脚走进了小区。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里面瞥了一眼。

保安大爷依旧保持着那个一成不变的姿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宴泠昭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物业管理向来松散,几乎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据说保安的工资也低得可怜,连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能招到人就谢天谢地了。

小区居民对此心知肚明,因而压根不指望保安能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保护,只盼着万一出了事,他能及时报警就行了。

宴泠昭住在四楼。

踏上楼梯,一路上尽是剥落的墙皮,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台阶上。楼梯的扶手是铁制的,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表面生满了铁锈,斑斑驳驳,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

老小区的格局是一梯两户,两户人家门对门。

宴泠昭来到自家门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哐哐”砸东西的声响,打破了楼道里原本的安静。

宴泠昭对门住着的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结婚时贴在门上的喜字都还未揭,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已经走到了破裂的边缘。

宴泠昭眉头微蹙,心中并无过多波澜。

倒不是他冷漠无情,而是他之前已经尝试过多次介入此事:曾不止一次拨打报警电话,可最终都收效甚微;提出带女方去找附近的妇联寻求帮助,又被女方一次次拒绝。

久而久之,宴泠昭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手腕轻轻用力,顺时针转动。伴随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吱呀”声,门缓缓打开。

宴泠昭抬脚迈进家门,而后侧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