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他头向后重重仰靠在靠背上,双眼紧闭,一只手臂倦怠地横搭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灯光倾泻而下,清晰地勾勒出他眼下的青黑。那份被强行压抑的、近乎衰颓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在空气里。
邱千的心脏像被狠狠剜了一下。
原来,即便高高在上如沈骥,也会有卸下所有盔甲、不愿伪装的时刻。
她默默垂下眼,伸手去掏袋子里的酒精。可手指冻得发僵似的,试了几次,瓶盖都像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声地探了过来。
沈骥甚至没有抬眼,只是凭着感觉,轻而易举地从她僵硬的指间将那瓶子拿了过去。
“啵”的一声脆响,瓶盖应声而开,浓烈的酒精味骤然在空气中弥散。
他依旧阖着眼,随手将打开的瓶子搁置在矮几上。身体维持着深陷的姿势,长腿随意地支在地毯上,露出一截脚踝,在灯光下透出几分易碎的苍白。
这是邱千从未见过的失态。
凌乱的发丝垂落,在灯光下投出小片晃动的阴影。那双锐利的眼紧闭着,眼皮如疲惫的蝶翼细微震颤,鼻梁的轮廓随着气息,深浅不一地起伏。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她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邱千深吸一口气,捏着棉棒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移向他下颌那道新鲜的伤口——
就在棉棒即将碰到皮肤的刹那,沈骥骤然睁开了眼。
咫尺之间,距离骤然缩短。
近得他能清晰看见——女孩新生的柔软碎发,脸颊上细若凝脂的绒毛。
她的眼窝比常人更深邃,此刻浓密卷翘的睫毛正随着她的屏息,无声而急促地扑闪着。
终于,那根棉棒落下,轻轻点在他的伤口边缘。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喉结猛地一滚,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一股清幽的香气自她手上传来,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如同初绽的晚莲。
女孩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动作专注而精准。每用完一根棉签,都细致地用纸裹好,再捻起一支新的。
当棉签触及一处较深的创口时——
“咝——”猝然一阵锐痛,沈骥下颌线瞬间绷紧。
“很疼吗?”邱千猛地停住,抬起眼,秀气的眉尖几乎拧成了结,“那我再轻点。”
她下意识地又凑近了几分,对着那处泛红的伤痕,轻轻、柔柔地吹了一口气。
温软的气息拂过皮肤的瞬间——
沈骥的心脏猛地悬空!
几乎是仓促地别开头,声音陡然冷硬,“你回去吧!”
话音未落,他已倏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抑的劲风,几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旁。
利落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几口。灰白的烟雾迅速升腾、盘旋,在他周身织起一层朦胧而疏离的薄幕,将他隔绝开来。
邱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骤变钉在了原地。
视线里缭绕模糊的背影,仿佛无声地裂开一道深堑,让她想靠近的步子变得千斤重。
时间在烟雾的吞吐间无限拉长。
久到邱千几乎能数清每一团烟雾微粒的轨迹,沈骥终于抬手,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道,将烟蒂摁熄在冰冷的金属烟灰缸里。
再抬眸时,眼底沉郁得如同窗外的浓稠夜色,声音艰难地从喉间滚出,“刁安说的……你都听到了。”
邱千心尖一涩,那句“没有”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觉得欲盖弥彰,最终只是抿紧嘴唇,极轻地点了点头。
“呵……”沈骥自嘲般苦笑一声,视线虚虚地落在地毯某处,声音低哑,“我家就是这样,荒诞畸形,千疮百孔……我一直以为……我妈妈早就不在了。直到高三那年她突然回来,我和沈二才知道……”
邱千屏住呼吸,在脑海中断断续续拼凑着画面。
出身名门,不谙世事,却明艳不可方物。为了追寻艺术,她远赴重洋,在圣彼得堡的大教堂下坠入爱河。
两年后,她的妹妹也踏上那片土地。妹妹承袭了姐姐的美貌才情,更添了几分乖巧。
而那位青年在见到妹妹的第一眼,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他仿佛看到了恋人更年轻、更温柔的倒影。
一种病态的占有欲疯狂滋长。
这桩事最终闹开,出身世家的栾父宁死不肯原谅。
彼时,女孩腹中已有骨肉。迫于高压,她只能生下孩子,随后远赴欧洲,将爱人让给了妹妹。直到多年后父亲病危,她才匆匆赶回见了最后一面……
沈骥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地将这段尘封的往事铺陈开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