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手掌盖在他脑袋上揉弄,谢棠溪眉宇含笑,声若温玉:“我听说,魔窟里的那些魔你都杀干净了,这很棒,只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听谢伯言,你这月余的时候,于刀法上多有懈怠,是谁在别苑教你享乐的?”

“对不起父亲,是我的过错。”

小谢溯雪头垂得更低。

他绝不能供出那位仙女姐姐。

即便大家瞧不见她,但父亲颇有手段,皆是绝对会将她抓来的……

他不能拖累了她。

小谢溯雪抿了抿唇,声音亦是低落至极:“没有谁教,父亲,是我放松懈……”

“狡辩。”

谢棠溪面色冰冷,打断谢溯雪的话。

昏黄夕光落在他面上,明明灭灭的阴影,看着有些扭曲的可怖。

谢棠溪手指顺着他的侧脸往下,用力钳住谢溯雪的下巴:“我不需要一个只会贪图享乐、不听我话的东西。”

他力道大得小孩下巴处的皮肤泛白。

谢棠溪站起身,拂袖离去:“你今日就跪在此处,好好反省。”

……

月上中天,细雪如霰落下。

银光映亮积雪,满眼尽是刺目的白。

望着院中小小的身影,卫阿宁一脸复杂。

谢棠溪没多说什么,只是令小谢溯雪跪在地上反省自己。

可方才谈话间,两人一跪一坐,全然不是一个平等的地位。

这种相处方式……

真的是父子吗?

怎么看都感觉小谢溯雪更像是谢棠溪的掌中之物。

谢棠溪连对待下人的态度都要比对谢溯雪好。

而且现在冰天雪地的,谢溯雪还直愣愣跪在地上那么久,膝盖会废掉的。

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卫阿宁跑至他身边蹲下,作势要去扶他起来:“谢溯雪,谢溯雪你别跪了。”

干什么要这么听话。

你是人啊,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她爹偶尔有不讲道理的时候,她可都是直接顶回去的。

谢溯雪充耳不闻,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

他脊背笔挺,低垂着脑袋,呼出的白雾渐弱,似对外界之物失去感知力。

隆冬的夜实在冰寒,草叶上的水雾凝结成霜。

甚至于连耐寒的动物,此刻全都龟缩在巢穴中。

卫阿宁虽感知不到温度,但看着小谢溯雪背上的积雪遇热逐渐融化成水,嘴唇亦是冻得发紫。

这个时候已过半夜,正是最冷的时候。

“谢溯雪,你快点给我起来啊!”

卫阿宁一遍遍伸手去拽他。

她以身为他挡雪,只是最后依旧徒劳无功。

雪花无声透过她的身体,落在他身上。

卫阿宁急得大喊:“谢溯雪,不许跪了!”

雪夜寂寥安静,小谢溯雪抬眸。

他看着天上纷扬细雪,嘴里哼唱了几句歌谣。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寒风凛冽,梅树颤动,落在小谢溯雪身上的树影随风扑簌轻晃。

月光照在他稚嫩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银色的霜。

卫阿宁眼眶陡然变酸。

是她先前唱的那几句……

最后,小谢溯雪有气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感叹道:“果然是做梦生出的幻觉……”

这里哪会有什么仙女姐姐。

不过是孤寂至极,臆想出的幻像。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劝慰自己放弃无关的臆想。

卫阿宁愣在原地。

她蹲在他面前,使劲伸手摇晃。

怎么会这样?

他看不见自己了?

“咳咳……心,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话音方落,小谢溯雪身形踉跄几下,失力倒向一边,重重栽进雪中。

细雪覆上他眉目,他死死咬住嘴唇,蜷缩成一团。

惨白的脸色几乎都要同雪融为一体,身下鲜血逐渐往四周发散,将白色的雪染成刺目的红。

溅起的雪沫好似一场风,每一帧都宛若电影拉片镜头般,在缓慢播放。

卫阿宁呼吸停滞了一瞬,某种冰冷的窒息感几乎席卷了她全部的心神。

卫阿宁这才发现。

原来他不止是手臂上有伤,身上更是严重。

方才谢棠溪离开前,还往锁魔决里加了一道威压。

此刻威压显现,压得他浑身止不住颤抖,嘴唇咬得鲜血直流。

“好疼啊,娘亲。”

小谢溯雪双臂环紧双肩,呢喃道:“我不要做人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艰涩,说到最后,轻飘飘的,恍若伴随着雪花,一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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