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一开始李胜英对林贵泉印象并不好,觉得他长相凶,也舍不得花钱点菜。一碗米饭,一碗干酸菜洋芋汤从来吃不腻,林贵泉进店也不用打招呼,落座等着李胜英上菜便是。李胜英有时兴起,会调侃林贵泉,出门吃饭这么抠,是不是屋头婆娘管得紧,不给他零花钱。林贵泉似乎对她也没有好感,从不会跟着笑,也不会回话,闷着头把饭菜吃完,默默结账走人。

一个寡妇,一个老光棍最终走到一起,大概只能用一个俗套至极的词做注解——命中注定。

某日中午,李胜英突发腹痛恶心呕吐,当时店里只有林贵泉一个客人,义不容辞地送她去了附近医院。检查后得知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李胜英痛到半跪在地上,走不动路讲不出话,仍死死拉着林贵泉的手。

她害怕做手术,她男人就是割阑尾死在手术台上的。

绝不手术疼死算逑,李胜英眼泪花花地用眼神哀求林贵泉,求他随了她的心愿。他对她说了什么,李胜英已经忘了。没准什么也没有说,林贵泉嘴笨也讲不出动听的话。

可她依然清晰记得,第一次在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柔情与怜惜。

出院后,李胜英请林贵泉吃饭,端上来一盘她的拿手好菜——沾益地名,隶属云南曲靖市。辣子鸡。

她说,你舍不得吃肉,我请你吃。

两人都喝了点小酒。

李胜英哭哭笑笑地讲起了她苦命的男人,林贵泉还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很久很久,他才红着脸对她说,我是光棍,屋头某得婆娘。

你不嫌我又穷又老,我不嫌你寡妇克夫,两个人像是搭伙过日子,却能将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六零年代的人绝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嘴边,可培养出的一双优秀女儿,就是他们松萝共倚的最佳例证。

2

这天,深得姐妹真传的麻嬢嬢,喊他们夫妻来庄园吃沾益辣子鸡。

一大桌子吃饭,麻嬢嬢关心起姐妹的小儿子:“离高考某得几天啰,你们各是要上克曲靖,陪小林夏考试?”

林贵泉提起杯子抿口酒,呲了呲牙没接话。

李胜英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也没有作声。

周博平以为他们有顾虑:“孩子考试要紧,你们克,咖啡田我来照管。走之前告诉周蒾,她帮你们订考场附近呢旅店。”又转头叮咛女儿,“房间不要临街,影响孩子休息。”

周蒾:“好。”

发现女儿正低头划平板电脑,周博平不由皱眉:“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专心吃饭。”

立刻将平板倒扣在膝盖上,周蒾冲他微微一笑,看去圆桌对面的林贵泉和李胜英:“我记得林夏最喜欢吃桂香楼呢鸡蛋糕,到时候我送你们克高铁站,顺便买几盒带给他。”

酒杯一撴,林贵泉反应冷淡:“我不克,要克,她一个人克。”

“我巴不得一个人克。”李胜英不惯着他的臭脾气,说话也硬邦邦的,“你不想见你儿子,你儿子也不想见你。”

自从高考动员大会在办公室大吵一架,父子俩的关系变得格外紧张。

林夏打破每月回一次家的惯例,吵架后再没回来过。他的理由很充分,曲靖保山没有直达动车,回趟家要大半天,与其把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不如留在学校多刷几套真题。

儿子倔,老子更固执。

爱回来不回来,林老叔连通电话也不打。李嬢嬢想儿子给儿子打电话,犟老头嫌她吵,轰她去院子里打。李嬢嬢好几次讲着电话回头,都发现他躲在窗帘后面偷听。转回屋里再一问,他板着张凶脸矢口否认,就当没有这个“不孝子”。可李孃孃一骗他说儿子病了,他又会心软。躺被窝里睡不着,深更半夜叫醒李孃孃,让她一早去曲靖看看儿子。

林老叔像小屁孩犯别扭,闹得李孃孃也是一肚子火。

搛一只鸡爪扔林老叔碗里,她冷嘲热讽道:“给你吃抓钱爪!你是对呢,学农某得出息。将来你儿子读个好大学,学个好专业,找个好工作,抓好多好多钱送来给你,就是你要呢大孝子啰。”

最亲密的人,往往说话最伤人。

林老叔面色一沉,夹起鸡爪:“我不吃!”

李孃孃立马端起碗拧肩膀躲开,鸡爪无处安放,斜对面赵启明捧着碗伸直胳膊。

“我吃我吃,我最喜欢吃抓钱爪。”他笑呵呵打圆场,“不管咋个整,总是要先考完试出了分数,才认得报哪样学校读哪样专业。事分轻重缓急,小林夏高考现在是你们家呢头等大事,你们该克,还是要克。”

林老叔油盐不进,睇他:“我某文化,撒子都不懂,我克整哪样?!克了他嫌我是老农民,丢他呢脸!我也看他翅膀硬了不顺眼!”

“喝着两杯酒,你胡说八道嘎!”李孃孃鬼火冒,抬手狠狠捶他一拳,“你儿子从来某得嫌弃过你嘎!不听你呢安排,就是嫌弃你嘎?那我李胜英嫌弃你好几十年啰,你各是也不认我这个婆娘?!”

林老叔虎着脸,双眼猩红:“你某胡扯嘎,和你某得关系!”

“和我某得关系?!和我某得关系?!和我某得关系……”

李孃孃气到发出荒唐笑声,抓着好姐妹麻嬢嬢的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问遍了在坐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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