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镜子腿上的logo金光闪闪,比太阳都晃眼,路东祁勾唇:“呦,名牌。”
“我姑娘送呢。”墨镜后面的眉毛不自觉扬了扬。
林老叔眼睛总是迎风流泪,路边摊随便买的墨镜戴了好几年,镜片花了也舍不得换。姑娘林茜大三那年暑假没回家,在咖啡店打了两个月的工,挣的钱自己
一分没留,全用来给家人买礼物。林老叔的墨镜,李嬢嬢的肩颈按摩仪,弟弟林夏的降噪耳机。
林老叔对名牌没概念,向来节俭的林茜说不贵,他就信了。
这会听路东祁的口气,他起了疑心,摘下轻飘飘的墨镜左看右看。
他问路东祁:“哪样名牌?各贵?”
“国际大牌当然贵。”路东祁正吹蒲公英玩,斜眸见林老叔变了脸把墨镜往回揣,他立马又道,“这牌子最近不行了,一年到头在打折。你这副应该是几年前的老款,打完折更便宜。”
林老叔还是舍得不戴,捏手里:“能有好便宜?”
路东祁接着瞎掰:“比假的都便宜。”劝他道,“戴着吧,你姑娘眼光好,你戴起来特像一美国老牌明星。”
林老叔:“哪个?”
草丛边蚊虫多,路东祁挠着腿说:“《终结者》里的阿诺德施瓦辛格。”
估计林老叔可能对不上号,路东祁搜剧照给他看,一摸裤兜空的,想起手机掉地上没来得及捡。林老叔也不关心终结者是谁,两人蹲在一起,很难不留意到路东祁小腿的伤疤。肌肉绷着,更显出粉红色的蜈蚣疤狰狞可怖。
他看回路东祁的脸,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改口:“你说嘛,哪样条件?”
路东祁套近乎,胳膊肘搭上林老叔的肩,用有商有量的口吻道:“林老叔,给周蒾个解释的机会吧,让她讲清楚为什么非要选你那块地。”
提起周蒾,林老叔的脸又阴沉下来:“关你哪样事?”
“不关我事啊。”路东祁卖乖似的嘿嘿笑,“拦不住我好管闲事。”
“闲事多得很。”林老叔打掉他的胳膊肘,“你为哪样要帮她?”
“不算帮。”继续套近乎说一句林老叔不是外人,路东祁没瞒着,忿忿不平道,“她瞧不起我,骂我是草包。林老叔你评评理,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如果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到时候一定要说,我是看在路东祁面子上来的,看她还敢不敢小瞧我!”
“我不信。”林老叔摇头,脸还阴沉着,就开始维护周蒾,“她我是从小看到大呢。小时候老成,长大了稳重。和老周一样,从没跟哪个红过脸,更不可能骂人。”
“这会儿夸上了。”路东祁吊起眉梢,“那天跟你急的人不是她?”
这话倒提醒了林老叔,他态度坚决:“我是不会给她机会解释。”说完起身走人。
路东祁吆喝:“我不帮你保密了啊。”
林老叔大步流星没回头:“不需要。”
路东祁望着他微驼的背影:“啧,老头真倔。”
2
捡片香蕉叶顶头上遮阳,路东祁慢悠悠走回庄园。
比起上午热闹得像庙会一样的前院,现在只有两只狗子在悠闲打转。午饭后,周蒾带领大部队去参观咖啡鲜果加工处理厂,接着还要去西北角的老教堂遗址。
路东祁没赶上饭点,麻嬢嬢疼人,单独给他开小灶。洋芋火腿焖饭,也许因为体力消耗大,路东祁吃得特别香,一碗没够又添了第二碗。麻嬢嬢坐着陪他,问他什么时候来厨房帮忙。今天被遛了半座山,路东祁吃一半开始晕碳犯困,说,明天。
麻嬢嬢盛碗鸡汤端上桌:“明天可以呢。明天他们走了,厨房没好多事做,累不到你。”
一碗鸡汤半碗肉,路东祁美滋滋嘬口汤:“嬢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长得帅?”
麻嬢嬢哈哈大笑:“帅,肯定是帅呢嘛。”她眼里充满慈爱,端详起路东祁,“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瘦津津呢,吃下克呢东西不晓得长到哪点克啰。”
路东祁这些天没少和庄园的叔叔嬢嬢闲聊,他们的子女大多出门在外,要么求学,要么打工。保山和缅甸接壤,很多年轻人嫌当农民太辛苦,社会地位低,宁愿去滇缅公路跑运输。
既然年纪相仿,于是路东祁很自然地问:“你儿子也出去打工了?”
麻嬢嬢:“死了。”
汤勺急刹车停在半空,路东祁不敢再动,连呼吸也不自觉闭住了。
麻嬢嬢是笑着说的,或者说她一直在笑,笑是麻嬢嬢最日常的表情。开心要笑,不开心也要笑,思念儿子要笑,谈起儿子也要笑。
“我儿子名字里有个‘磊’,三石磊,我们喊他小石头。大名小名都是我取呢,希望他能长得像石头一样结实,可怜——”
路东祁勺里的汤洒了,麻嬢嬢抻起袖套擦干净,笑着唏嘘:“还好,走得快,没受好大苦。”
自我安慰完,她回忆着又道:“克掉两年多快三年啰。骑摩托下夜班嘛,天还没好亮,下起雨又某得路灯,摔到路边沟沟头,刚好撞到脑壳。警察说当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