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不关我的事……我尽全力救你们了……毒入骨髓……神仙也救不活……”柳大夫浑身没劲儿,跌倒在苔藓上。

红衣女子在盖头下歪头,一只手捂住口鼻,似在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救我…们?”她抓住话语重点。

“对对……”分不清是点头还是发抖,柳大夫发出呜呜之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尚早,根本、根本活不下来……”

红衣女子晃了晃身体,声音忽然硬冷起来:“我死的时候……有身孕?”

“不足两月……一个月……是老爷说月份不足先不要……说……”柳大夫浑身不停打颤,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前的黑暗犹如天倾一般压了下来,身子一瘫晕死过去。

九思一把掀起红盖头,蹲上前查看柳大夫是真晕假晕,随后吐出一口气,回身望向从暗处走出来的陈均绎。

李七娘死的时候怀有身孕。是谁的孩子?陈三和为何不让说?

陈均绎心下生出一阵说不出的寒疼。

九思见陈均绎皱眉,毫不犹豫地拉起他的手,快步往连廊上走:“别乱猜,别内耗,直接问陈三和。”

之前碍于太婆的恩情,有些事陈均绎没有刨根问底儿。如今,有了九思的助力,好似劈开他冰封内心的一束光,开始化冻,裂开缝隙,有了暖意。

她于黑暗中牢牢抓住他的手,迎着夜风一往无前:“要知道,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

此心不动,才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九思觉得陈均绎内心的温和感性不如外表呈现出的疏离理性,他对陈家始终有一种需要报恩的亏欠之情。

只能说,陈老夫人手腕高明。

陈老夫人找来姚大教陈均绎武功,一方面是感情使然,但难免存了用恩情绑架陈均绎的私心。让他深陷于陈家的养育恩情中,永远无法置身事外。

九思生来漂泊,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比同龄人多了一些市侩和冷漠。身份困住了陈均绎,她得帮他解脱。

陈三和半夜被热醒了,喊来下人换了冰凉的瓷枕,之前少恒不让他用,因为他有偏头疼的毛病。待加好半桶冰块,重新躺下,下人又急急禀报,说少恒等在门外,有急事相见。

这孩子很少有不淡定的时候,大半夜是遇到了什么事?陈三和没多想,披件外袍边走边系。

“啊!”当陈三和看见一身大红喜服的九思冲他微笑,恍惚间以为是做梦。“参见殿下。”他跪拜行礼,冰凉的地面让他有了深深的触觉,真不是梦。

陈均绎扶起他,支走了下人,定定看着他,开门见山:“父亲,我娘死的时候怀了谁的孩子?”

陈三和屏住呼吸,身体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舌头僵硬:“你、你知道了?”

陈均绎不错目地看着他,陈三和放空的眼神渐渐聚焦,安静半晌,他瞥了一眼九思,软绵绵地倒在椅子上。

“是我害了她。”

“她嫁给我之前,我其实见过她。”

“那天下着雨,药店准备关门时,一个裹着蓑衣的女孩挤进来。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瞬间,她抬起头颤抖着说买药,真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陈三和说着过去,脸上的皮肤跟着回忆上扬,仿佛回到当年。

“她想买药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陈三和的目光瞬间聚拢向陈均绎。

“她年纪太轻,不知道打掉孩子对身体的承受之重。我耐心安抚她,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还开了一些安胎药。”

“没人知道我们之间这段相识的经历。后来,李家设计,故意让我闯入她的马车,嫁祸我酒醉冲撞李家女眷。陈家是商户,哪里斗得过当官的,娘当时南下,并不在京城,别人都以为我六神无主含泪带怨接了盘,其实我内心欢喜得很。”

“别说怀着孩子,七娘怎样我都愿意娶,那样天仙般的姑娘,就该被供在府里吃好的喝好的,专心享福,不再下雨天一个人求助无门地跑上街。她值得所有最好的享受。”

“我愿意啊,真心愿意。”陈三和抹了把脸,“七娘很好,她觉得对不住我,怎么会呢?每日见到她我就欢喜啊,不敢奢求更多。人相处起来都是有感情的,七娘说从没有人像我一样对她好,她愿意真的嫁给我……”

“那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七娘跟我交心,说少恒是相爷的孩子。她太单纯,以为是相爷嫌弃李家门槛低不要她,根本想不到相爷是谋图陈家财产的意图。”

“等柳大夫跟我说夫人有孕时,我才警惕害怕起来。七娘若生出陈家的孩子,那相爷这步棋岂不白费?我叮嘱柳大夫千万别说,想法子让七娘偷偷生,到时候推脱是哪个丫鬟珠胎暗结,我纳个妾盖过便是。”

陈三和眼中噙满泪水:“我这个人心态不好,藏不住事,有次喝酒,在别人有心刺激下忍不住说漏嘴…说我们有了孩子…”

别人嘲讽他娶了个木头仙女当摆设,男人嘛,酒劲上头爱吹牛,更何况,七娘跟他是真的处出了感情……

七娘死的时候,陈三和疯了一般想查出死因,是陈老夫人把他关在屋里三个月,告诫他如果发疯,阖府陪葬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