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迹可循 第77节(1 / 2)
她惊讶于女孩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精准地保护了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让她震撼之余又增添了一丝无力感。
深吸一口气,方雾月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来放到江望身上。
对方这会儿注意力并不完全落在她身上,只低声提醒:“方小姐,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江望,”方雾月张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异常干涩,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再次落向江望无名指的那枚戒指,仿佛在确认一个荒唐的事实,“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结婚了,还这么早……”
他今年明明才二十六岁。
江望“嗯”了声,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逐渐变小的背影,直到她安全走进酒吧的光影里,才缓缓收回,“刚办完婚礼。”
男人平静无波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轮廓分明,方雾月望着望着,不禁再次想起了多年前那场和平得近乎冷漠的分手。
是她先提的,但他也答应得飞快,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没有挽留和不舍,也看不出……江望有什么痛苦的情绪。
每当夜深人静,方雾月总忍不住想,摆脱了她,江望大概也觉得是一种解脱吧。
“难以想象,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甘心被婚姻绑住。”方雾月苦涩地轻轻呼了口气,“这太不像我认识的你了,我一直以为,自由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江望却说:“和她结婚,恰恰是我最自由的选择,方小姐,婚姻对我们彼此来说,从来不是束缚自由的枷锁,而是归属。”
方雾月哽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复杂,心底那点隐秘的不甘还在挣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望点头,“你问。”
“为什么是她?”方雾月很轻地问:“我的意思是,你身边出现过那么多人,为什么最终…偏偏是她?”
话落,江望并未立刻回答,他短暂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精准的措辞:“和她在一起,感觉一切都对了,那种灵魂上的契合感,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不是为什么是她,而是在我这里,只能是她。”
这个答案太抽象了,让方雾月心底那点关于“门第”、“阶级”、“家世”的尖锐质疑找到了出口。她几乎是带着一种求证般的冲动,追问道:“我很好奇,江望,”方雾月钻了牛角尖:“倘若她只是普通人家的一个女孩,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你父母……会同意你们结婚吗?”
近乎尖锐地发问,问题直指“门当户对”这一曾经横亘在她心底的隐痛。
江望手指缓缓摩挲着戒指,他没有立即回答“会”或者“不会”,而是平静地讲述了一个方雾月完全不知道的故事起点:“我和十一在伦敦重逢的时候,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时一’,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十一。”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向方雾月,“吸引我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这个人本身。”
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怦然心动。
哪怕多年不见,哪怕重逢后不识故人颜,但他依然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她,因为他遵循的不是眼睛,而是心跳的指引。
方雾月听着,心脏好像被重重锤了一拳,茫茫然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在她自以为的“门第之殇”之外,还有这样一段纯粹的开始。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父母是否同意?”江望不带任何脾气地平和道:“方小姐,你似乎忽略了一个根本前提,我江望娶谁,从来只取决于我自己想不想,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强迫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子,亦或拆散我认定的妻子,包括我的父母。”
方雾月心头大恸,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也无知无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许小姐,一直这样吗?”
江望:“哪样?”
“就是……感觉很鲜活,很热情,像一颗自带热源的小太阳,发起光来会让身边所有人都感觉暖洋洋的,”方雾月在心里努力搜罗着词汇,试图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许归忆身上那种让她羡慕又自惭形秽的特质:“也很洒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想她应该不会内耗,也从不跟自己拧巴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许归忆的那份“不在乎”,恰恰是她最渴望却又永远无法企及的安全感,看似“不在乎”背后,是笃定到无需证明的被爱。
“也不是一直这样。”江望不知想到什么,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低笑,“有时候记仇得很,也倔的要命。”
方雾月听着他谈及自己妻子时那种亲昵宠溺的语气,突然问:“江望,如果当初……我也能像她这样,不那么敏感,不那么别扭,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个问题问出来,空气似乎又静默了一瞬。
江望沉默片刻,再开口时,突然提起一件看似不相干的琐事。
他说:“上周末半夜,十一睡着睡着突然醒了,闹着要吃城西一家老字号的糖油饼,说是梦里没吃到,给她馋醒了。我开车出门转了五家店才找到一家刚开门准备早市的,老板看我大半夜的穿着睡衣拖鞋,以为我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特意给我现炸了几个,让我带回去。”
方雾月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说起这个,她静静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画面:深夜的城市,穿着家居服在街头寻找糖油饼的男人,只为满足妻子一个心血来潮的冲动。
江望话音顿了顿,“结果等我揣着热乎乎的糖油饼赶回去,你猜她什么反应?”
方雾月猜不到,她看到江望摇头笑了笑,那笑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无奈,“这祖宗咬了一口说太甜,腻得慌,转头就把剩下的大半个塞给我了。你说,她是不是也挺作的?”
方雾月彻底怔住了。
她设想过江望的回答,或许是“她很优秀”,或许是“她很开朗”,又或许是“她很特别”,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有点“不识好歹”的小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许归忆,有点任性,有点挑剔,和她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江望看着她怔忡的神情,眼神更像是看一位故友:“你看,她也会作,会提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要求,甚至有时候霸道得有点不讲道理。但这些,并不妨碍我依旧觉得她很可爱,也不妨碍我愿意半夜跑出去给她买糖油饼,然后看着她嫌弃地丢回来。”
“你……什么意思?”方雾月垂着脑袋干涩地问。
江望说:“我想说的是,十一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很真实地做她自己,喜欢什么就大声表达出来,想要什么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高兴了就闹脾气,想认错了就撒个娇。她不需要在我面前证明什么,她接纳我的一切——好的,坏的,理智的,偶尔失控的,同样,她也能让我毫无负担地接纳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任性,她的挑剔,她偶尔的小脾气和不讲道理。”
方雾月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江望嗓音沉缓:“你问我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敏感别扭,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其实答案就在刚才这个故事里。”
方雾月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根本不是‘作’或者‘不作’的问题,也不是敏感或者洒脱的问题。”江望双眸沉静地拨开了方雾月眼前最后一层迷雾:“问题的核心在于,她这样‘作’,在我这里,是可爱的、是可以被包容甚至觉得有趣的。而你的敏感和需要反复确认被爱,在那个年纪的我看来,是压力、是负担,是我当时……无力也无意去承担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却又奇异地透着宽慰:“这无关对错,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你的敏感别扭,而是我从未对你产生过像对十一那样……足够让我心甘情愿包容一切的感情。”
他看得很通透,清楚明白地回答了方雾月藏在心底那个“如果改变自己,能否改变结局”的疑问。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方雾月心上,砸碎了那些盘桓多年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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