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 第90节(1 / 2)

清枝稍作沉吟才抬眼,对着莫大夫小声说道,“她的脉象沉细如丝,似有若无的。”

“嗯。”

莫大夫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目光又落在何娇苍白的脸上。

“姑娘这是中气下陷,清阳不升之症。”

他示意何娇张开嘴,指尖轻托着她的下巴,细细瞧了瞧她的舌苔。

“你平素身子骨尚可,只是偶尔会突然昏厥,不省人事,过会儿自个儿就能醒转,发作时既不抽搐,也不会口眼歪斜,倒是会出冷汗,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说的可对得上?”

何娇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正是这般!看了好些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大夫摆摆手,“莫慌。”

他从药箱里取出针包,淡然说道,“这病症虽缠人,却非绝症。只是发作多了难免伤及根本。”

他边说边将针包摊开,“往后每三日我来施一次针,先给你提提阳气。你自个儿也要当心,定要注意起居规律,别操劳,最要紧的是少发愁,先把心神养好了。”

话音未落,银针已稳稳刺入何娇的百会穴。

清枝在一旁瞧着,只见莫大夫手法娴熟,转眼间又在足三里下了针。

施针结束后,莫大夫拿出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唰唰几笔写了一张方子,然后递给清枝,“丫头,仔细瞧瞧这方子,回去翻翻你的医书,明日来告诉我为何用这几味药。”

“是,师父。”

清枝双手接过,细细端详。

纸上有黄芪、白术、升麻、柴胡等药材,这些都是补中益气的寻常之物。只是看到“人参”二字时,她眉头微皱,这味药金贵,怕是寻常人家用不起。

她不动声色地将方子折好,转手递给身旁的桃丫,“让府里按这个配来。”

桃丫伶俐,早瞧出自家主子待这位何姑娘不同,当下也不多话,只利落地将药方往袖中一揣,福了福身便退到了一边。

回府的马车微微摇晃,窗外的暮色渐起。

清枝倚着车壁,终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怎的连这样的疑难杂症,您都这般熟稔?”

莫大夫闻言,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笑,“那是因为这些病,我都治过。”

车帘忽地被风撩开一角,一缕斜阳漏了进来,正巧映在他沟壑纵深的脸上。

“咱们莫家行医,讲究的就是个广字。”他抬手捞开车帘,瞧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寻常的头疼脑热,是个大夫都能治。遇上更好的方子,咱们学来便是。”

话音顿了顿,莫大夫的目光忽然深远起来,“可有些病症,世上本无成法可循。就像在荒原上开路,得靠自个儿去踩个脚印子。”

他转头看向清枝,眼中映着暮光,“这条路是难走,可总得有人走。这天下还有多少病症,等着人去琢磨透呢。”

清枝望着师父被夕阳镀了一层暖色的侧脸,不觉坐直了身子。她正声道,“记下了,徒弟定当用心去学。”

这晚,侯府的烛火微微摇曳,清枝伏在案前,纤指在医书的字里行间游走,不时蹙眉沉思。

另一边,徐闻铮坐在软榻上,衣衫松散地挂在臂弯处,露出精壮的背脊。莫大夫手里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一根根没入徐闻铮身体的各处穴位。

“既收了清枝为徒,何不就留在京都?”徐闻铮忽然开口,目光仍落在案前那个专注的身影上。

莫大夫的手蓦地一滞,针尖悬在皮肉之上,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句,“祖训难违。”

徐闻铮轻笑,“前朝的规矩,早该随那暴君一同入土。”他侧过脸,眼底灼灼,字字千钧,“莫家医术,当重见天日。”

莫大夫眼神锐利如刀,“你从何处知晓我莫家的旧事?”

“我半年前从天枢卫调过一份密档。”徐闻铮从容道,“百年前莫家宁死不侍暴君,满门忠烈,原以为传承已断。”

说到此处,徐闻铮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祖父常说,莫徐两家,本该同担济世之责。”

莫大夫沉默良久,忽然摇头,“你错了一处。”

他拾起银针,在烛火上缓缓转过,“得莫家真传者,未必姓莫。”针尖淬出一道寒光,又缓缓刺入徐闻铮的天宗穴,“就像这根银针,重要的是它能治病,而非出处。”

莫大夫松了手,对着案前那个沉思的身影喊道,“清枝,过来。”

清枝闻声抬头,见师父神色严肃,忙合上书册,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你来。”

莫大夫起身让出位置,将银针往前一递。清枝盯着那枚细针,咽下一口唾沫,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我?”

“当然。”莫大夫不由分说地把针放在她的掌心,“往后我不在时,这差事就是你的。”

见她手指发僵,又补了句,“放心,我在旁边,扎不死他,顶多难受些时日。”

徐闻铮闻言挑眉,见清枝已经咬着唇凑近,他轻声安抚道,“别怕。”

清枝心中慌张,但下手极稳。

她在莫大夫的指点下屏息落针,刚扎上就飞快缩手,活像被烫着似的,退到三步开外。

几息之后,莫大夫问道,“感觉如何?”

徐闻铮面不改色,“右腿麻了。”

老人两指一捻,银针瞬间离体,“深了三分。”转头又把针朝清枝一递,“再试。”

清枝:……

盛夏的夜晚,街道的青石板上还透着几分白日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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