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 第49节(1 / 2)

孟清澜近来心中郁结,想着不如趁此散散心,便轻点了下头,“也好。”

苏刘两家小姐得了应允,眼角一弯,乖乖退回下首的席位去了。

孟清澜抬眸时,正瞧见张钺已在对面落座。他执杯向满座文武虚敬一杯,仰首饮尽时喉结微动,眼角已有三分醉意,引得四下一片叫好。

他忽觉对面似有目光追随着自己,抬眼望去,正撞上孟清澜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四目相对的刹那,孟清澜别过脸去。

孟清澜忽然想起那夜与张钺咫尺相对的情形,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热。说来这人倒守信用,当真将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保全了她的颜面。

这秋一过,她便要迎来自己二十二岁的生辰。若还不能给自己谋个好婚事,她以后的日子便更难处了。

外头的桂花香一阵浓过一阵,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如今她尚能借着那“才女”的虚名,换得旁人几分青眼。

可这闺阁里的名声,到底比不得真真切切的如花容颜。这女儿家最好的年岁,还能经得起几番春秋消磨?

父亲既能将她当作笼络张钺的筹码,自然也能转手将她塞进别家府邸。她必须赶在那之前,趁着自己还能挑拣的时候,谋个称心的归宿。

她不禁暗忖,二皇子萧翊,与她从小便玩儿在一处,虽说她对着这位二皇子生不出什么儿女心思,可对方待她确是真心实意的好。

如今他府里正妃之位虚悬,连孟贵妃早年都曾向父亲透过结亲的意思。偏生父亲总盘算着要等东宫定夺,这一等,倒把她的大好年华都等消了。

四皇子萧谨乃中宫嫡出,偏生他母族势大,满朝高门半数都与赵家有姻亲。圣上这些年迟迟不立他为太子,明眼人都瞧得出,是怕他即位后,有外戚之危。

五皇子,萧凌,生母只是个六品昭仪,外祖家不过是地方上的清流门第。这位殿下在几个皇子之中,能力才干算是突出的,为人也较谦逊,只是圣上对他一直冷淡。

孟清澜正思量着,忽听见殿外侍郎一声长喝,尾音尤长,“陛下驾到!”

众人齐刷刷起身,又伏地跪下,“恭迎陛下圣安!”

“众卿平身!”

宣帝今日瞧着格外开怀,竟亲自挽着皇后的手踏入殿内。

“谢陛下隆恩!”

文武百官齐声应和,衣袖翻飞间已纷纷归座。侍女们趁机上前斟满琼浆,殿中又渐渐浮起一片笙歌笑语,好不热闹。

孟清澜起身时才瞧见,圣上身后跟着几位受宠的嫔妃,再往后,几位皇子按序而行。皇子中,被禁足半年有余的七皇子也赫然在列。

张钺瞥见七皇子身影的刹那,眼底倏地结了一层霜。

七皇子那副本就瘦削的面容,如今更显嶙峋,衬得他眉宇间阴鸷之气愈浓。中秋夜宴突然将禁足之人放出,圣上这步棋,莫非是要将那枚弃子重新摆上棋盘?

张钺这半年多来,与韶州那边断了所有联系。

一来是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二来他心知肚明,宣帝面上虽对他宠信有加,实则试探从未停过。稍有不慎,沈全方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可七皇子起复的消息,他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尽快递到徐闻铮手里。

书坊的一把火是他亲手安排的信号,只是不知那冲天的火光,可曾落入徐闻铮的眼里。

那书坊老板吝啬,竟将徐闻铮亲笔写下的《云笈随笔》直接装订,更不巧被个附庸风雅的商贾买去充了门面。几经辗转,最后竟落到了清泉手上。

他抬头,恰见一轮明月悬天。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一道护身符正贴着胸膛。

第43章 定南乡(九)中秋团圆夜,昙花下惊魂……

夜半三更,孟清澜和几个闺中密友提着绢纱灯笼,在皇家别宫的后山闲步,观赏昙花。月亮已经斜到西南角,夜风掠过树梢,带着秋夜的凉意。

孟清澜忽地想起,上次这般执灯赏花,还是她十六岁那年。那晚月色溶溶,她与三五才子佳人同游青溪,夏荷初绽,暗香浮动。

那时的她正当韶华,他们临水赋诗,一派闲雅风流。夜风掠过荷塘,荷叶轻晃,更添几分意趣。

孟清澜不由得轻叹一声,不过短短数载光阴,当初那个临水嬉闹的少女,便再难追寻了。

苏家小姐朝她遥遥招手,“孟姐姐,快些来。难得出来这一遭,咱们再往深处走走。”话音未落,她已被几个年岁小的姐妹挽着手臂往前带去。

那几只绢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曳,渐行渐远。

孟清澜唇边噙着浅笑,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活泼灵动。她继续闲庭踱步,忽见道旁一株昙花悄然绽放。那雪白的花瓣缓缓舒展,凑近些便能闻着几丝幽香。

昙花的绽放,在这寂寂深夜里,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柔美。

她抬眸想要呼唤众人,却见前方的几盏绢灯早已隐入夜色,杳无踪迹。孟清澜不由莞尔,这几个丫头,当真是脱了笼的鸟儿,转瞬便没了踪迹。

她不由地加快脚步向前追去。这后山圈在皇家别院之中,虽算不得广阔,但若真与她们走散,深更半夜的,到底不便。

孟清澜疾步转过山径,忽见前方数盏绢灯散落一地,绢罩或被夜风掀翻,或已燃起火光,她心头猛地一沉,慌忙上前查看。

方才迈出两步,绣鞋忽地绊着了什么,整个人险些踉跄跌倒。她皱眉,低头借着手里的绢灯细看,这一看竟然令她腿脚一软,苏家小姐横卧在地上,眼睛睁着,却没有动弹。

孟清澜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惊魂未定中发现几位姐妹全都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刘家小姐颈间一道细长血痕犹在渗血,将她月白的衫子染得猩红刺目。只见她双目圆睁,嘴唇张着,似是临终前要呼救,却永远停在这惊惧的神情里。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孟清澜只觉得喉间一紧,几欲作呕。她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探向苏家小姐的鼻息,已然气绝。

孟清澜活了二十余载,何曾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此刻最要紧的是速速离开,那行凶之人说不定就藏在这暗处,正冷冷地窥伺着她。

孟清澜浑身发颤,却不得不强行镇定,一步步往回挪动。她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周遭每一丝风吹草动。此刻唯有寻得巡夜的侍卫,方能挣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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