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2 / 2)

毕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明明叛军都杀入了皇宫,同伴还是踯躅着道,应该是吧

他都是最受宠的王爷了,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夏荷花懂亦不懂,都当王爷了还不知足吗?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座宫阙中总是身处高位的人贪得无厌,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在索求更多。

同伴显然并不关心这一点,她听着屋外的厮杀声,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滚落,荷花,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再过几年,我就到年龄可以被放出宫了我还不想死在这儿,我娘还在呜呜呜等我呜呜呜

她越说越难过,哭声也愈发嚎啕。

面对她的抽噎声,夏荷花只能不断劝阻她,用手帕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别哭了,你想现在就把士兵引来吗?

女孩惊恐地瞪着眼,而口中溢出的哭泣声隔着布料只能听见含混不清的呜咽。

就这样月落日出,终于挨至黎明,兵戈声渐息。宫人洒扫着昨夜厮杀的痕迹,石砖上还能隐约看见暗红血迹。他们说着,罪人玄旸已然伏诛,总算是回归了太平。

昨日还是王爷,今天便已是罪人。曾经风光无两的周家也被夷其三族,化作了刑场上不散的冤魂。

她在皇宫内偶尔路过冷宫,听见宫墙内女人似哭似笑的疯癫呜咽,听闻便是从前最受宠的周贵妃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谋逆,亲族被屠,一夜之间就疯癫失智,从此后每天都在冷宫门口哀哭。

夏荷花沉默着坐在了水池边,生活回归平静,这些上位者的荣辱都与她没什么关联,她还有许多衣服要洗。

某日她终于有件轻松些的活将浣洗好的衣物送往各位小主处。行在宫墙道上,她远远地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押送着一位少女行来。士兵中间的少女白衣墨发,行走时与其说是不卑不亢,不如说带着毫不关心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她眼,亦沾染不上素白衣袂半分。

随着她走近看清面容时,夏荷花险些拿不稳手中的衣物眸若点漆,肤胜新雪,一步步似从画中分花拂柳而来,雪拥霁色,月下风光。这些年在宫中,她也见过诸多美人,却无一人如此般,再多言语描摹也显得如此苍白。

她原本猜测着这是否是宫内某位娘娘,但又觉得此人气质并非是宫内妃嫔。但基本的眼力还是让她判断出来人身份不凡,她主动让出道,在道旁行礼。

众人自她身边走过时,她听见士兵压低了声音恭敬道,祭司大人,这边请。

祭司她不过只在两次新年的祭典远远瞥见过一眼,从来不干涉朝政的祭司,怎会出现在皇宫,还是由一队士兵,押送着往西苑方向去?是的,她识得那条路,是往西苑方向。

西苑,是皇宫仅次于冷宫的荒凉地,有些身份不便打入冷宫的妃子,或是要软禁不宜声张的一些人,都被囚禁在西苑。

可为何会是祭司?在漩涡边缘的她自然不懂其中关窍,不过稍一猜测,也能联想到数日前逼宫之乱。这样的联想让她不禁汗毛伫立,不敢再往下细想。而再抬头时,一众人已然走远,白衣身影隐没在白梨花中。

她洗了十年衣服,从不关心宫墙外的纷争,而纵然再迟钝,她也能感受到山雨欲来之势。

承佑十六年四月廿二,烈酒浇上了宁王府的旌旗,铁骑自焘阳直往南下。宫内的氛围一日比一日焦灼,尽管没有人敢提起宫墙外的兵变,但从在宫内的贵人身边服侍的人脸色看来,形势只会愈发糟糕。皇宫就像稻草下点燃的火苗,面上风轻云淡,内里却早已熊熊焚烧,溢出汩汩黑烟。

这半年间,宫中伙食愈发寡淡,每月的例银也被克扣了,说要去充当军饷。夏荷花百无聊赖地吞咽着干涩的窝头,想着最近这段时间,连宫内各位主子拿来换洗的衣服都少了许多。身边的宫女小心地偷偷收拾细软,最后小声在她耳边道,荷花,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吧,传闻宁王的军队,已经打到非鱼城了。可能,城破也就是这两天了谁知道城破之后会怎么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