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我们在颠簸的马车上对奴马草原之事作了个简单的探讨,并计划了接下来的行程。说话间,我撩起车内帘子,远目而去,只见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街边房屋屋檐下挑起灯笼,朦胧的光与暮色融合,安静之极。
夜晚,就要来了。
回到尊王府上,雨霖婞与我们分开,以王府贵客身份去尊王那里赴宴详谈今日之事,她带来的墨银谷弟子如今都驻扎在城外,只待她谈判达成便可听侯调遣。
洛神和雨霖婞追逐这些物事许久,且都是做事果断之人,拟定计划是明日便动身前往奴马草原,我如今也被卷了进来,且不说如今与这两人熟稔,舍不得离开,单单是为了昆仑和娘亲,我都要去那奴马草原走上一遭。
随意用过晚饭,我在长丰苑里散步消食,走到门口,便见绍景手中捧着一个食盒自我苑前经过,一边走,一边还不住叹气。
我上前叫住她,绍景转过身来,脸上敛着淡淡愁容,道了声:师姑娘。
我打量着她手中食盒,道:这是
绍景回道:这是洛大人的晚膳。今日我按时送将过去,却发现食盒搁在台子上,动也不曾动,只得又将它提回来了。
我眉头微敛,却听绍景解释道,原来洛神孤身惯了,不喜与他人共餐,也不愿其他人进到她的玉砌园里,下人们便将准备的饭菜拿食盒装了,趁热端过去,搁在洛神院子里的石台上,洛神自会取了去。
只是今日食盒反常地原封不动,绍景不敢进去打扰洛神,只得取了食盒,原路取回。
我心中暗忖,莫非洛神是今日累了,早早地便歇下了么?
想想却又不是这个理,只得朝绍景道:绍景姑娘,这食盒便交与我罢,我替洛神送去。
绍景道:这怎好烦劳姑娘,再说,洛大人以前明言过,不准他人进到她屋子里去的。
我笑道:无妨,她的玉砌园,我原是去过几次,不曾有碍。随即从绍景手中接过食盒,掂了掂,发现已然冷了有些时辰了。
绍景微露讶色,道:洛大人以往可没有这般,她待师姑娘,可真好。
我冲她笑了笑,随即提了食盒朝玉砌园方向行去。走到半途,料到这冷掉的饭菜无甚滋味,折返又跑到厨房,向厨房的师傅借了炉灶食材,重新做了几道热腾腾的拿手小菜装入食盒,以往昆仑的饮食全由我来侍候,如今材料现成,不多时饭菜便好。
今夜银月被浮云遮了大半,只余下零零散散几颗星子散在空中,寂寞得很,洛神的玉砌园也似以往般沉寂,十几棵杏花树遮遮掩掩躲在阴影中,晶莹花瓣铺了一地,倒是比那细碎的月光要来得明亮几分。
来到洛神住处外围的台阶上,抬眼看去,见她厅堂大门虚掩,内里则一团漆黑。
大门未关,想来应是没睡罢。
我走进厅堂,在黑暗中轻唤了几声,也不见洛神出来,只得摸到内屋,走到洛神的房门口,试探性地推了推,那房门吱呀一声,居然被推开了小半边。
我莫名地有点紧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发现屋里不曾掌灯,窗子开了半扇,有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
屋里则寂静非常,只余我的呼吸和脚步声响。
洛神?我低唤,却不曾有人应答,走得几步,脚下忽然撞上了一个硬物,借着月色望去,竟然是一把坍塌的椅子。
我心中一惊,放下食盒,几步摸到一张完好的桌子旁,点燃了上头烛灯,摇曳的昏黄灯色顿时蔓延了整间屋子,变得透亮起来,随即我便瞧见四面桌椅片散,一片狼藉,好似曾经有股可怕的力量,将它们生生给碾成了碎片。
屋里景象越看越是心惊,目光移过去,见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正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我快作几步走过去,见洛神闭着眼,原先束发的白玉带不知去往何处,墨发尽散,自床沿一直流泻而下。她的唇更是苍白得可怕,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细瓷般的脖颈处,脆弱得好似暗夜里随时凋谢的花。
这副模样我再熟悉不过,原来洛神她竟是犯病了。
她定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间房里,犯了寒疾,难忍的痛楚令她痛不欲生,而这屋子里的狼藉,便是她难耐苦痛的见证。在楚王妃陵墓,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宛若掉入无尽的冰冷深渊,只盼来日再无此等遭遇,却不想这平素清冷的女子,隔些时日便要经历一次,又该是怎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