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 第5节(1 / 2)

有趣多了,不是吗?

这天晚上,姜柔站在收银台边,笨拙描画他的手,铅笔沙沙响个没停,她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全神贯注。

同一时刻,李怀舟垂下头,几乎克制不住想笑的冲动。

姜柔如此认真地观察着他的一部分,殊不知,她自己正在被李怀舟更仔细地记录,从习惯、喜好到恐惧,无一遗漏。

她更不会想到,这双与她咫尺之隔的手杀过人藏过尸,无数遍沾满过眼泪和鲜血,李怀舟费尽心思才清理干净,确保不被人发现端倪。

姜柔还说,“骨相很漂亮”。

像误闯狼窝的鹿,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反倒去蹭掠食者的獠牙。

临走时,她送来护手霜和几颗糖果。

护手霜。

姜柔居然在担心他的手会不会冻伤——

一双将用来结束她生命的手。

李怀舟细细品味这份荒诞的黑色幽默,在她踏入风雪前,递出一把雨伞。

他的本意,不是出于关心。

这是李怀舟放下的饵。

借伞,意味着一个合理的归还理由。

也就是说,姜柔还会再来,主动地、必然地回到他的视野,被他又一次掌控。

李怀舟喜欢俯瞰全局的感觉。

一天匆匆而过,今晚他上的仍是夜班,八点钟左右,姜柔准时迈进便利店大门。

她心情上佳,进门后直冲冲往收银台走,眉间的欣喜一览无余:“昨天的画被老师夸了,说进步很大。”

李怀舟:“恭喜。”

带有浅笑的两个字,是他为这场对话贡献的全部热情。

“要多谢你——对了,还有你的伞。”

姜柔把伞完好归还,顺口问他:“护手霜你用了吗?感觉怎么样?”

护手霜?

李怀舟想起那抹薄荷绿。

他的确在好好地用,慢条斯理、极其仔细,把护手霜涂抹在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节、每一道或新或旧的疤痕上。

这样一来,等他日后掐上姜柔脖子、捂紧她口鼻,说不定,她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这话不可能当面说,李怀舟清楚,怎样才是应有的反应。

让笑意轻微堆起,像腼腆也像感激:“用了,味道很好闻,谢谢你。”

他说着,右手越过收银台,递给姜柔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给你的。”

李怀舟:“驱寒。”

姜柔满脸不可思议:“给我——?”

“嗯,不用钱。”

得了肯定的答复,姜柔这才捧起杯子,受宠若惊道一声谢。

她被冻得手指发红,迫不及待仰头喝下,出乎意料,皱了下眉。

李怀舟:“太甜?”

他记得姜柔常买糖果,特意加了不少白砂糖。

“不是。”

姜柔咽下嘴里的牛奶:“味道很好,我喝太多,被烫到了。”

天真,冲动,毫无防备。

李怀舟维持着不变的面部表情,看她顺着杯沿吹气,等牛奶不再滚烫,咕咚饮下满满一大口。

暖意沿食道进入四肢百骸,姜柔餍足喟叹:“真好。外面冷飕飕的,喝点热的,整个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了。”

她一边喝,一边闲聊:“昨晚我回学校时又刮了风,像鬼哭狼嚎,多亏有你给的那把伞——要不然,恐怕我也像室友一样,因为高烧不退去医院挂号了。”

姜柔看向他,语气多出关切:“你下班的时候呢?冷吗?”

“还好。”

李怀舟道:“我早上才下班,比夜里暖和些。”

两人言尽于此,姜柔饿着肚子饥肠辘辘,喝完牛奶,去了熟食区。

李怀舟闷不做声,等她完全背过身,才放任视线掠过那段纤细的颈项。

像雪地里即将折断的芦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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