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2 / 2)

当应泊随支队车辆抵达现场时,日光斜照, 照在厂房高大的玻璃幕墙上,全是灰尘和裂缝。树根从厂区地面裂开, 像数道腐败的血管。

他和路从辜走在最前方, 脚踩在遍布碎玻璃与落叶的地面, 每一步都发出脆响。

技术员已经先一步封锁现场, 警戒线拉得严密, 指挥员见两人到来立刻迎上:“昨晚临时调集两组人手,现已在外围排查完毕, 主要目标区域在厂区北侧的仓库楼。”

“人质被关押在哪里?”

“请看这个。”

对方将一张印着红圈的厂区图纸交过来,图中显示的是一栋独立小楼, 原本用于储存苯乙烯原料, 早在前些年爆出泄漏问题后全楼封存, 设备拆除殆尽, 仅余结构框架和几块落灰的标牌。

“选这个地方……不会是偶然。”路从辜看着图纸冷声道。

“走。”

他们穿过厂区主干道,一路绕至北侧仓库楼。那里楼体斑驳,角落堆着大批废旧桶和未封闭的管道,空气中残留一丝酸臭与腐蚀性的苦味。

技术员带队上楼,通道尽头一间铁门紧闭的房间已被小心撬开, 内设四个铁笼子,排列紧贴墙面,每个笼子顶端均接出老式通风管——这便是毒气投放的渠道。

“毒剂残留检测结果尚在处理,但我们初步推断,这管道曾以高压方式喷入一种复合□□。”

“……这是杀人实验室。”路从辜沉声开口。

应泊没出声。他走进房间,站在中央那张被血迹染黑的床边——残留的血斑已干,铁杆还斜歪着倒在墙角,破布缠着末端,像是临时武器。

“付科长”就是在这里死的。

他转过头,望向对面的铁笼,能清晰看到焦灼指甲刻在铁栅上的划痕,那是挣扎留下的。

“你觉得我们能瞒多久?”路从辜在他身后,脸上没有愠色,却刀锋森然。

应泊没有回头。

他蹲下身,从床沿下面抽出一块折叠整齐的薄布,在灰尘堆里明显被清理过。他打开,是一件学生的旧实验服,袖口印着“望海医科大学”。

他们依次查看了四个笼室,每个角落都刻着字迹,有的是名字,有的是日期,还有的,写着一个重复出现的短句:

“我不想死。”

应泊看着这行字,仿佛心口被人凿了一锤。他一言不发走出房间,来到楼道尽头那扇被铁链拴紧的侧门,推了推,很重,未曾被开启过。

技术员随即启动探测器扫查门缝与房内。不到三分钟,确认:这扇门后,是一个通向对面冷却车间的小型通风天窗。

“他……就在这。”路从辜喃喃,“全程盯着。”

他俩站在楼道尽头的铁门前,看着那道关闭的暗窗,时间仿佛凝固。应泊的眼神死死锁在那片冷光斜照的铁栏上,忽然开口:

“封锁整个厂区,调所有附近路口、天眼监控,查看是否有人进出,是否还有其他转移迹象。”

“如果这是‘激流’的开端……”他声音低沉,“就不会只有一波浪。”

雨又要来了,天气潮湿得压人,工厂外地面泛起斑驳水汽。

封锁线拉起才不过两个小时,围观者却已越聚越多。黄色警戒带之外,路过的行人驻足、拍照,微信群和短视频平台已经开始发酵,“废弃化工厂发现连环杀人现场”“疑似殉道者藏匿地曝光”之类的标题层出不穷。

最先赶来的不是记者,是几个神情激动的中年人。他们站在警戒线外,一边拨电话,一边拉扯情绪,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冲到最前面,尖声喊:

“我儿子是不是死在里面了?!他叫高语泽!你们倒是说话啊——!!”

话音未落,她已扯下脖子上的口罩,一把推开拦着的辅警:“你们躲什么?!是不是怕我们曝光你们不作为!”

民警立即上前阻拦:“请冷静,现在还在调查阶段,具体案情不便透露——”

“冷静?!”女人的声音骤然拔高,脸色涨得通红,“你们让我冷静?!你知不知道我儿子上周还跟我打电话说想回家吃饭——”

她的哭声尖利而混杂,像钉子刮过玻璃,情绪猛烈得几乎感染了整个人群。有三四个男人随即跟上来,站在警戒带后,替她撑住身子,有人劝慰:“姐你别急,这种事不能忍!要把真相说清楚!”

其中一人脸色却冷静得过分。他始终站在后排,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身材精瘦,眼睛却始终打量着警察调动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