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2)

住持上下打量了遥岚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神色淡然的脸上。

“奇哉,”住持赞许地点点头,“虽年少,却有遍观云烟之释然。”

袅袅的轻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安宁。遥岚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地抿了一口。

“住持师父,”茶碗置于木质的茶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下还有一事要向您讨教。”

“瑞光寺如此宏伟,不知是何起源?”

住持闻言,微微一怔:“人们来到此处,多为祈求福祉,或求指点迷津,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瑞光寺的起源了。”

她神情复杂,遗憾中夹杂着哀伤,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虽然,那是一段本应该被人铭记的,波澜壮阔的过往。”

“愿闻其详。”遥岚道。

住持偏过头,望向了身侧的屏风,仿佛是在透过屏风看着什么,眼神中的感情令人无法看透。她垂下眼,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琉沙攻破东丘,实在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个冬天冷得刺骨,比往年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尤其是对于秋荷来说。

天上的云朵成了浅灰色,光秃秃的树抖着枝干站在河边,河岸上的草地上早已覆上了层层的银白。

秋荷跪在厚厚的雪中,下裙早已被雪水浸透,双腿麻木,连硌着她膝盖的石头都感觉不到了。

一个有她半人高的沉重竹筐不由分说地砸在了她的身上,粗粝的边缘瞬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秋荷咬着牙,抬起来的眼睛里带着恨意,却说不出的明亮:“家里明明还有足够的木柴,煤炭也可以买到,究竟为什么要叫我拾柴?”

站在她面前的老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往下一撇,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

“那点柴火够用几时?”她的声音尖锐又刻薄,“如今哪,可是乱世,上哪儿去找卖炭的?就是有,也都要这个数!”

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比划着,仿佛还不够解恨似的骂道:“张嘴就是出去买,谁家的媳妇跟你这样败家?”

秋荷愤愤不平地看着她:“可以前……”

一旁的男人皱了皱眉,开口打断了她:“你也知道是以前,如今的日子可不如从前好过。”

“可不是!”老妇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她蹲下身来,一把钳住了秋荷的手,“看看,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小姐。”

她将秋荷的手一把撇开:“如今东丘算是完啦,连皇帝老子都没了,就是因为那子桑氏,带的你们一个个,媳妇没有个媳妇样,女儿没有个女儿样,张着双手什么活都不干,整日就知道读书,读书,我呸!”

她伸出短粗的食指,使劲地戳着秋荷的脑袋:“就你这猪脑子,不干活,想老娘养你吃白饭?这东丘亡国,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不安分的贱.人!”

秋荷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我在家,什么活没少干?何时吃过白饭?”

“还敢顶嘴?”老妇气急败坏,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死死地揪住了秋荷的发髻。

秋荷眼前一黑,吃痛地尖叫起来。

“我看你是脑子里不规矩的东西太多了,合该好好给你洗一洗,让你回忆回忆老祖宗,学学到底什么是三从四德!”

下一刻,周身的声音倏忽地远离了她,掺着冰渣子的河水劈头盖脸地灌进了她的双目、鼻腔和耳朵,她无感尽失,仿佛一脚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秋荷绝望而痛苦地挣扎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溺死在此处的时候,脑后一股巨力袭来,又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拽出了水面。

“咳咳咳”

秋荷大口地喘息着,发丝凌乱地附在脸颊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毫无征兆地又被按进了水中。

又是一大口冰凉的河水,灌进了她的肺腑。

秋荷微弱的呜咽声几不可闻。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久,老妇终于放过了她,她瘫软在雪中,上半身几乎湿透了,头发上还挂着冰碴,像离水多时的鱼,翻着白眼喘息,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老妇又踢了一脚地上的竹筐:“捡不满,别想回家。”

母子二人转身离去了,男子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忍。

“娘,这样不会有事吧?”

“死不了,这贱骨头命硬的很。不是你叫老娘替你教训这小贱妇,怎么,又心疼了?”

“不是,娘,她还没有给我们家生过儿子,这……”

“怕什么,实在不行,娘给你纳妾。”

“那就……多谢娘。”

脚步声和说话声都渐渐远去了。

秋荷静静地躺在地上,任身上的水慢慢地凝结成冰。

就让我死在这儿吧,秋荷心想。

正当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雪被压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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