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这场墨蝶风暴的正中,白湄的呜咽声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白怡用自己全部灵力召出的墨蝶,只抵挡了一瞬,就被轻易冲散,她用单薄消瘦的身躯,紧紧把白湄护在身下,用这一层薄薄的肉体凡胎,为自己的孩子作着最后一层徒劳无功的护卫。

锋利的蝶翅划破她的衣服,刺进她的皮肤,尖锐的口器扎入她的血管,吸食 她的灵力。但她所剩不多的灵力无法满足贪婪的墨蝶,它们的目标,始终是她身下的那一方空间,那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想要把她的身体生生穿透。

巨大的痛苦袭来时,白怡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白湄的肩膀,指甲无意识的陷入了他背后的衣料中。痛苦虽然剧烈,却只有一瞬,她只希望在自己失去意识后,那具躯体能坚持的久一些,多给孩子一些庇护。

虽然她知道自己只能拖延一阵,这些努力不过是徒劳,

白湄在交缠相斗的灵力和肆虐的墨蝶之间,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那无论如何也不愿倒下的,血肉模糊的躯体。

他忽然觉得既彷徨,又无助。

他徒有满腔的悲伤、愤怒和绝望,可却不知道自己的仇恨何处安放。

他该恨这些施虐杀人,贪婪凶残的同族吗?

如果没有他们,自己不会失去父亲,母亲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惨死当场,妹妹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可千年来的家族传统如此,每个人都要活着,如果他们不想方设法变得强大,他们就也会死在不知哪一年的惊蛰里。

就如同今日的母亲,如同那些千千万万的,被埋葬镇压在里院的手足孤魂。

他该恨自己吗?

如果自己没有身上这些该死的灵力,就不会吸引来这些族人,此时该和妹妹好好地躲在地窖里,母亲还有一线生机。

不。

不对。

这不是他的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凭什么他便要接受怀璧之罪,凭什么他的族人注定以死别为平常,凭什么所有人生来就要残杀同胞,经历无尽的躲藏,杀戮,与被杀戮!

白家秘术,本就不该存在!

白湄跪在母亲身下,发出一声悲伤的恸哭。

在场的所有人受其感染,动作都为之停顿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可正当疯狂的墨蝶们重新蓄力,要彻底撕碎白怡碍事的躯体的时候,以白湄的身体为核心,四周忽然生出无数通体晶莹的雪蝶。

风暴正中,原本被压制遮盖住的白光陡然大盛,灵力如井喷一般倾泻而出,顷刻冲散了环绕的墨蝶,在场之人遭遇强光直射,无不闭目掩面。

随后,那些如梦似幻的雪蝶,轻盈地从这个几乎化为废墟的小屋飞出来,绕着人们脚下的这一片土地盘旋起来,越来越多,几乎照亮了白府的整个里院。

雪蝶身姿轻盈而灵动,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暖的荧光,它们缓缓地盘旋在人们的周围,宛如天地间最纯洁的精灵,向人们述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与哀伤。

它们翅膀划过的地方落下一串串闪烁的光点,如星星般坠落到人们身上,所及之处,白家弟子身上的伤口奇迹般飞速愈合。

连白怡千疮百孔的遗体也变得光洁如初。

只不过她不会再醒来。

人们不明就里地停下动作,痴痴地望着这一片奇景。

白家建府千年,从未养出过规模如此之大,数量如此之多的雪蝶。蝶虿以血为生,雪蝶以自身灵力为养,只有白湄这般,天生海量灵力之人,才能发挥出白家秘术的真正力量。

白湄麻木地坐在废墟中,枯守了白怡一夜,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清楚了。当白灵晞被白湄从暗门下抱出来的时候,嗓子都哭哑了,还发了高热,小脸烧的通红。

只不过这样的哭声,在那样惨烈的夜晚里,过于微不足道了。

这一夜过后,白湄就被接出了里院,成了众人口中的“白家少主”,“天纵奇才”,地位不可动摇的家族继承人。

其实白家从来没有什么长子,继承人不过是能者居之罢了。

白灵晞端着早膳走进来,迈过门槛的时候没留神,餐盘在门框上轻轻磕了一下,“咔哒”一声,打断了白湄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