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不过,李阳德根本没在自己的屋子里,他早就躲到不显眼的偏房去了。
白日里威风凛凛地带人砸白府大门,晚上却躲在屋里夜不能寐……
做贼心虚至此,可见生死面前,又有几人能顾及尊严。
夜越来越深,巡视的门生们开始犯困。经历了多日高压的折磨,他们也渐渐承受不住,一日比一日倦怠起来。
千钧只系于一发之上,所有人都在惧怕,也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不知为何,遥岚忽然想起了逝川。
那人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的,不知道盯梢无聊时会做些什么。
抬头望天?
皱眉嫌弃?
或者……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不知会不会像光顾那家叫玉康的小酒馆一样,光顾光顾周家的厨房……
不过遥岚对逝川莫名的信任,觉得他也许会不耐烦,也许会嫌弃,但他自己领下的差事,就一定不会松懈偷懒。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
忽然,遥岚发现,四周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各种草虫的鸣叫也渐次消散在了夏夜的晚风中,一时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只有燃烧的火把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燃尽的余灰簌簌地飘落。
让遥岚联想起到了百鬼夜行。
简直就好像在忌惮什么一样。
遥岚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步步靠近李阳德藏身的偏房,隐匿在一个能时刻兼顾正房和偏房的位置上。
巡视的门生们还没有发现异常,整个李府笼罩在一片和平的假象之中。
忽然,满院的火把“呼”的一声尽数熄灭,李府瞬息陷入无边的黑暗,人眼无法适应光线的突然变化,众人立刻陷入了短暂失明的恐惧中;紧接着,一阵飞虫的振翅之声便由远及近,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宛如惊雷,炸响在人的耳中,崩断了所有人在连日的草木皆兵中仅剩的那一丝神经。
门生们立刻骚乱起来,手握着武器严阵以待,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阵凛冽的白色罡风就刮进了院墙。
可仔细看去,却根本不是什么“风”,而是成百上千的白色蝴蝶。这些蝴蝶卷地而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雪色荧光,与明亮的圆月相互呼应,原本应是极风雅,极梦幻的景色。
可它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战战栗栗。
雪蝶振翅,势不可当,弟子们硬着头皮上前阻拦,却眨眼就被淹没在一片茫茫的雪色之中。惨叫声迭起之处,那些门生无一不是血流如注,仿佛经历了刀林剑雨,千刀万剐。
蝶潮风驰电掣,卷进了正房,遥岚退了一步,融入了屋宇的阴影中,脚步一转,就进了李阳德藏身的偏房,藏在了门后。
没有人察觉他的存在。
第5章 南阳篇(五)
李阳德早已听见了院中的骚乱。
他自欺欺人地裹着被子,把自己藏在床铺中,抖如筛糠,那对乌黑的小眼珠里写满了心惊胆战,连汗水淌进去都浑然不觉得沙痛。
躲在偏房只能拖延一阵,不是长久之计,白湄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李家都是药修,他之前找周峻——周家家主借了些剑修来守宅,被周峻当着两家弟子的面劈头盖脸一通辱骂。
“敢做就要敢当,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畏畏缩缩,庸懦无能,宛如丧家之犬,哪里还有一点儿做家主的样子!”
李阳德一边道周兄教训的是,一边夸赞他的气概。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脸上陪着挂了一辈子的黏腻假笑,心里却恶毒地诅咒着。
“等到了白湄面前,再展现你的风度吧。”
可没想到,白湄还是先来找他了。
他还是来了!
李阳德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与恐惧中,涕泪齐下,抖得难以自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通体晶莹的白色蝴蝶已经探上了他的窗棂。
这只蝴蝶仿佛是一双眼,霎时,满院的雪蝶仿佛都收到了信号,朝着这一尺见方汇聚过来,飘飘洒洒,状如六月飞雪,背负着白家千百亡灵的悲愤与冤屈,汇聚成一条白色蛟龙,照亮了这片亘古不变的夜空。
既绮丽,又凄厉。
它们冲破房门,带起的一阵劲风吹开床帏,哗啦啦的振翅声落在李阳德耳里,犹如万马千军,纷至沓来。
隐藏再没有意义,他终于嚎出声音来。
雪蝶在屋内盘旋起来,形成蛹状,少顷,这一团白色光点的凌厉之势渐渐止息,李阳德的床前,凝出了一个人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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