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2 / 2)
一家香铺,便有二十种不同梨香的香粉。
放眼整个长安,便是上千种。
苦于走前香粉味已淡到闻不出,否则他真想将香铺老板请去空宅闻一闻。
罗刹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我先闻这二十种吧……”
此话一出,香铺老板便知两人并非想买香粉。
碍于尚有贵客在店中,他不情不愿地端来二十盒香粉:“你闻吧。”
罗刹依次拿起面前的瓷粉盒,放到鼻下嗅闻。
十二郎耳后残留的香粉,主调隐约是清甜的梨花香。
因是合香,除梨香外,其中还掺杂了其他香料。光罗刹能闻出的香料,便有沉香、檀香与侧柏叶三种。
细细闻了一炷香,罗刹越闻越迷茫。
段诏巡自觉对香料也算颇有见解,遂问道:“姐夫,你可否与我说说,你到底想找什么香味的香粉?”
他突然开口叫姐夫,罗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迟疑片刻,才笑吟吟朗声答应:“一种梨花香气,闻起来有雪融春山之感,又好似暖香暗涌。”
段诏巡按照他所说,重新找到香铺老板:“里面应该掺了沉香、檀香、侧柏叶、龙脑、甘松等物。”
香铺老板为难地摇摇头,如实道来:“能用的香料就那么几十种。每家香铺的香方看似不同,实则无非是各种香料的用量增减。我看两位也是用香行家,自然明白大同小异的道理。”
段诏巡拱手道谢,顺便买下两盒香粉。
一盒自己握着手中,一盒递给罗刹:“姐夫,权当是我与凤娘的见面礼吧。”
罗刹不好推拒,只能收下。
再出门时,他看着对面叫卖的胡饼小贩,赶忙跑过去。
最终,他翻遍槃囊,找出四文钱,买下两个胡饼。
一个自己吃,一个塞给段诏巡:“七郎,权当是我与朱砂的回礼吧。”
段家是南诏富商,家境殷实。
段诏巡自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还是头回吃两文一个的胡饼。
罗刹笑容满面吃得开心,他勉强咬了一口,欲哭无泪:“姐夫,你与阿姐很穷吗?”
“我穷,她不穷。”
其实他也不算穷。
毕竟夷山的宅子中,堆着数不清的金饼。
可惜,全是阿娘的,不是他的。
三两口吃完胡饼,段诏巡的话匣子打开:“姐夫,你与阿姐如何认识的?”
问到这个,罗刹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她对我一见钟情,死活要嫁给我。唉,我一向吃软不吃硬,心一软便答应了。”
段诏巡:“难道是阿姐主动求嫁?”
罗刹喜上眉梢:“我们认识不到七日,她便说想嫁给我。成亲的喜服、喜烛,都是她买的呢。”
“阿姐如花似玉,还是太一道的道士,姐夫好福气。”
“我也不差。凡是见过我的人,无一不夸我又俊俏又聪明。你自个说,我是不是又俊俏又聪明?”
“啊……是是是。”
罗刹口中的相识故事,经朱砂之口说出,又变成另外一个故事:“他对我一见钟情后,整日缠着我。好女怕缠郎,我瞧他样子不错还听话,便答应与他成亲。”
段凤巡掩唇偷笑:“姐夫定是爱你至深,才整日纠缠。”
朱砂白眼一翻:“除了我,怕是没人受得了他。”
段凤巡惊讶道:“姐夫怎么了?”
“就是有些多话与自恋罢了。”
“阿姐,儿时你常嫌我话多,长大后反倒找了个话多的郎君。”
“人总是会变的……我只是小时候不喜欢话多之人。”朱砂支支吾吾。耳边笑声渐大,她索性话锋一转,“算了,不说他了。你呢,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段凤巡面色如常,语气却苦涩:“阿姐,我不明白阿耶为何要帮太一道?不明白水鬼又为何要绑走我?”
朱砂轻轻牵起她的手:“义父虽是鬼,却心怀大义。他帮太一道,是为我们,亦是为了天下苍生。水鬼受狰狞鬼指使,许是打算用你威胁阿耶吧。”
段凤巡低垂着头,目光久久停留在脚边的影子上:“我并非阿耶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威胁他?阿姐,有时候,我觉得你才像阿耶的亲女儿……”
她是鬼婴。
自从有记忆起,便跟着祁南钦。
祁南钦叫她祁青棠,说她是自己与凡人女子所生的鬼婴。
除了相信他,她似乎无从选择。
她七岁时,祁南钦某日下山后,整整消失了三日。
等他终于回家,却牵着一个与她同岁的女童。
祁南钦说女童叫朱砂,是他收养的义女。
自从朱砂来到她的家,她慢慢开始觉得祁南钦变了。
他总是更关心朱砂,更在意朱砂的安危。
每隔三个月,他会带着朱砂下山,却不带她。
她偷偷想跟上去,反被他关在房中。
泪珠毫无声息地滚落,段凤巡极力克制,甚至徒劳地伸手捂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