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 / 2)

赵老板一边拿笔记下贵客所需,一边小声道:“我听说今年的观音法会,梵音尼寺定了朱记。”

朱记的香烛纸钱,一向是全棺材坊最差。

钱老板原想骂梵音尼寺一句有眼无珠,转念想起梵音尼寺从不与男客打交道,心下了然:“朱老板真是鸿运当头!接了梵音尼寺的生意,今年何愁生计啊。”

被他羡慕半月的朱砂,此刻正坐在棺材铺一墙之隔的荒宅房中。

一个接一个的蒙眼女子,由卢素婵搀扶着带进来。

有人大方放下一贯钱,有人翻出一个铜板,战战兢兢递给朱砂:“朱老板,我今日出门急,只有一文钱……”

朱砂磕着瓜子吃着糕饼,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进去吧,记得先披上那件氅衣再动手。刑具你自己挑,留口气给后面的人就行。”

房中西面的佛龛上,端正放着一个佛头。

佛头看西,通往地室的暗门开启。

佛头看北,通往地室的暗门关闭。

地室中灯火通明,惨叫声、铁链碰撞声与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

而在隐蔽的地室正中间,一个男子被固定在长桌之上。

他的双手双脚被粗如碗口的铁链牢牢锁住,他的眼睛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黑布。

他看不见,更挣脱不开。

他曾经是肆意对女子生杀予夺的长安贵公子,如今却沦为他人刀俎下的腐臭残躯。

上一个女子在他的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几十道刀痕。

眼下向他走来的女子,挑挑拣拣,最终选择拿起烧得发红的烙铁。

第一下,落在他的胸口。

第二下,落在他的脸上。

第三下,落在他的大腿根部。

他疼得大声惨叫,却始终无法陷入昏迷。

他想起来了,今早有人往他嘴里猛灌了三碗药汤。

好似是麻黄与人参的味道?

他清醒地感知到痛不欲生的痛楚,只能不停地向每一个进来的女子求救:“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

闻言,女子停下动作,俯身贴在他耳边:“郎君,我是玉尘。”

玉尘,玉尘。

他们曾让美玉蒙尘,他们曾故意设计,骗玉尘叫来亲妹妹玉竹。

他们玷污了妹妹玉竹。

然后告诉妹妹玉竹,是姐姐玉尘出卖了她。

在那个极尽纵.欲的夜里,玉竹含恨自尽,玉尘被逐出家门,自此音讯全无。

他们以为她死了,原来她还活着。

“我用一文钱换得一个时辰。”

“郎君,这一个时辰,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烙刑之后,是夹棍。

十指齐齐断裂,他疼得死去活来。

无尽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

今日最后的两个女子,站在他的左右,高声讨论他今后的去处。

“朱姐姐,他快死了。”

“不错,我今日用他赚了十贯!”

“我们把他丢去何处?”

“我答应过他的阿翁,会找块风水宝地安葬他。我们走吧,送棺材的人快来了。”

佛头再次看向西面的窗外,有一具棺材放在杂草中。

那是城外曾老翁前日定的一口薄木棺,他的不孝子得了麻风病,暴毙在家中。

唯恐不孝子连累家中人,为此他不惜高价买下棺材,只求棺材铺的赵老板帮忙收敛尸身,务必将不孝子葬得深些,远些。

抬棺的四个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赶到曾老翁的家中。

曾老翁护着孙子与孙女直往后躲,双手颤颤巍巍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劳烦四位壮士,送他最后一程。”

那口棺材最终去了何处?

曾老翁懒得问,他忙着收拾家当离开长安。

赵老板不想问,他忙着与白老板勾肩搭背去西市吃酒。

这日过后的长安城,又有了新的奇闻轶事。

第一件喜事,出自秦国公府。

据传,经秦国公多年苦劝,他的嫡孙裴子京总算答应弃文学武,前往岐州军营从军。

“裴夫人自是不舍,可裴大公子先斩后奏,夜里假装出门会友,实则连夜去了岐州。等裴*夫人发觉不对,裴大公子已到岐州军营,立誓闯出名堂再回家。”

“裴夫人日夜以泪洗面,结果哭了五日不哭了。”

“为何?”

“裴二公子闹着要学裴大公子建功立业,她哪哭得过来。”

第二件喜事,来自长乐公主。

公主与驸马成亲两年有余,月初传出佳讯:公主已有两个半月的身孕。

前去长乐公主府送礼的路上,朱砂仔细算了算李悉昙怀孕的日子。

若往前推两个半月,李悉昙正与萧岘从灵州赶回长安:“受伤赶路还能折腾出一个孩子,她可真是生龙活虎……不愧是本朝第一位武状元崔大将军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