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往日贴着喜字的房间,此刻门窗之上,多了几张皱巴巴的符纸。

罗刹叹息一声,用钥匙打开门。

房中桌前,程不识正在为一个纸扎人绘制面部。

墨笔勾勒眉眼,朱砂点唇。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下笔的动作稍有停滞,又继续忙碌。

他动作轻柔,眉眼间温柔缱绻,好似在为心上人描眉。

朱砂与罗刹自顾自拖来两把椅子,坐在窗前赏雪。

一盏茶后,房中断断续续有人开始说话:“原来我早就死了……”

朱砂依偎在罗刹怀里取暖,轻声回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你并未作恶,无需自责。百姓怕的是鬼,而非你。”

“可我是鬼。”

“鬼?人心若生恶念,其害更甚于鬼!”

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程不识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两人旁边:“我与苓娘青梅竹马,相识二十载。我离开乌兰县的前夜,是苓娘陪着我,敲开一家又一家紧闭的院门。”

他的苓娘,自幼识文断字,最是崇奉前朝一位“帷幄运筹,不逊男儿”的女将。

他们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当得知凉州危急,他与苓娘当即走出家门,招募乡勇。

外面的吵闹声已经停止,房内的程不识笑着伸手接过一捧雪:“岂曰无衣?与君同袍。这是我与苓娘分别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此,生离死绝,阴阳两隔。

程不识:“还未告诉你们。她叫荀苓,小字乌兰。”

鼻间萦绕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腐臭味,罗刹起身寻味走到程不识面前。

厚重的衣袍扯开,胸口处有紫红色斑块浮现。

罗刹怔怔盯着那颗被皮肉包裹的心。

若他猜得没错,那颗心即将停止跳动,连带着周围的五脏六腑,也会随之分解、溃烂。

直到他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化为一具森森白骨。

罗刹:“你已经开始腐败了。若继续留在此处,真正的死期将至。”

对于他的劝告,程不识神色淡然:“本来我就该死在十五年前。”

罗刹:“以鬼的身份活着,不行吗?”

程不识缓缓垂下头:“我是人,我不想做被人厌恶的恶鬼。再者,我想随苓娘同去。”

听完他所说,罗刹却莫名有些生气:“恶鬼?可世上多的是从未作恶的好鬼!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入世,仅仅只是想看看这世间而已。”

每个鬼族的鬼域有限。

譬如罗刹,在夷山活了一千年,整座山早被他跑了个遍。

山上的树有多少,花在何处,他一清二楚。

入世前,阿耶告诉他:“二郎,翻过那座山,便是人所在的长安。”

后来,他翻过夷山,遇见朱砂,去了真正的长安。

一如诗中所言。

长安大道连狭斜,行市罗列,热闹极了。

他热心助人,仗义捉恶鬼。

可身份暴露的那一日,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惊惧与厌恶交织。

他们明明,曾热情地约他吃酒,曾开心地与他勾肩搭背。

只因他是鬼,他们便不由分说地骂他是害人的恶鬼。

程不识似有所知般的抬头,迟疑且惊讶地问出口:“你亦是鬼?”

罗刹瞄了一眼朱砂,见她没有反应,便痛快应下:“是,我是鬼。”

程不识讶然的眼神挪移到朱砂身上。

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朱砂坦荡开口:“谁说道士不能和鬼在一起?大惊小怪。”

程不识嘴角一抽,干笑几声:“两位真是……奇怪。”

不远处的程家大门外,清楚传来一个女子中气十足的吼声。

朱砂长话短说:“你若信得过我们,便抵死不认是鬼一事。二郎,你有办法遮住他身上的味道吗?”

“我会净秽术,但至多只能遮盖两日。”罗刹点头,复又担忧起来,“朱砂,我若是动用法术,他们会发现的。”

“两日,够了。”朱砂阖上门窗,转身催促道:“你快掐诀施法,我有法子应付他们。”

罗刹依言照做,拽着程不识去到房中角落。

大门打开又关上,朱砂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施法的罗刹,推门出去,在半道截住方絮:“师姐,外面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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