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皇帝老子喊得万岁,独俺哥哥喊不得(2 / 2)

万岁一词,本是百姓庆祝时的祝词。

但在武帝时期,将之变为了皇帝的专用名词。

但在一般情况下,除皇帝之外,民间仍然可以用“万岁”一词。

它并不具有绝对的强制性。

比如伏波将军马援劳军时,就有,“吏士皆伏称万岁”的景象。

汉朝诸侯王在非正式礼仪的场景中,也是可以称“万岁”的,因为其尚未被法律垄断为皇帝专属符号。

可饶是如此,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刘备这样一个“敏感身份”的环境下。

军士们下意识喊出“万岁”的口号来,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刘备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神色微动:

“将士们得胜心喜,一时忘形罢了。”

“非也。”

李翊目光灼灼,“‘万岁’乃天子专称,如今三军自发高呼‘齐王万岁’,此乃天意民心所向也。”

此话一出,身后的简雍、陈宫、王朗等辈无不身躯一震,下意识屏住呼吸。

无不对李翊感到佩服之至。

太勇了。

只能说真不愧是李相爷,在齐王面前什么话都敢说。

反正,换作是他们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敢在天子尚在的情况下,把这种话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的。

但李翊就是这样的汉子,他就是说了。

这是一次大胆的试探!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备身上。

显然,这种事就是需要看当事人的态度。

但不管如何,以李翊与刘备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对二人造成任何影响。

只见刘备缓声开口,正色说道:

“眼下当以讨贼为重,岂可妄议其他?”

李翊轻笑一声:

“昔日光武中兴,亦是从‘萧王’起步。”

“今主公上承汉室正统,下顺黎民期盼,处中国以临万邦。”

“进位之事,实乃水到渠成。”

既然气氛都渲染到这个地步了,李翊干脆直接挑明了看看刘备的态度如何。

毕竟此次中原大战的政治目的,就是这个。

如果刘备正主没有这个想法,那折腾的就是手下人了。

“好你个李子玉。”

刘备忽然展颜,“何时也学会劝进这套了?”

“臣只不是道出三军心声罢了。”

李翊遥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这些将士甘愿效死,不仅为讨伐国贼,更为追随明主。”

“若王上一味谦退,反倒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在这时,张飞也策马走来。

他遥遥听见李翊与刘备之间的谈话,当即翻身下马。

大大咧咧地说道:

“兄长忒也谦让了!”

“左不过就是一个号子。”

“这皇帝老子喊得,独兄长喊不得乎?”

“益德,休得胡言!”

面对张飞,刘备就没那么多好脸色给他看了,非常严厉地训斥他。

张飞轻哼一声:

“俺之所言,句句是实,此乃民心所向也。”

“依俺之见,今我师兵发陈都,若得以奉迎天子。”

“当使小君禅位可矣!”

“岂不闻圣人有言:‘德不配位,民不归心者,岂得为天子耶?’”

“今兄长为万民所仰,此即真命之主也!”

刘备听了,哭笑不得。

“益德,我让你多读书。”

“你读的书都是这些?”

哈哈哈……

众人闻言,全都笑了。

笑罢,刘备沉默良久,忽见一老卒跪地痛哭,怀中抱着战死同袍的遗物。

他长叹一声:

“若登高位能早定天下,使百姓免于战乱……”

“也罢,待解陈都之围后再议。”

李翊会意一笑,不再多言。

暮色中,但见刘备的背影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挺拔。

远处“齐王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与哀伤的招魂幡一道,在血色残阳中飘荡。

……

夜色沉沉,陈都魏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夏侯惇独目赤红,甲胄未卸便急召众将议事。

帐中诸将或坐或立,面上皆带战火烟尘。

“首战不利,非战之罪也!”

曹洪拍案而起,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

“齐军不过是突袭侥幸得手,若整军再战,必雪前耻!”

曹洪这道发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意义重大。

因为这段话是间接地帮战败将领们进行了开脱。

见此,帐下偏将纷纷出言附和:

“正是,正是,我军尚未适应敌军战法!”

“若列堂堂之阵,岂会败于刘备?”

满宠却捋须摇头:

“今士气已堕,如强弩之末。”

“当深沟高垒,待后续汝南大军来援……”

汝南是曹仁的地盘,那里是他的管辖范围。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身上,因为现在就汝南军区的士兵还没有到陈都来会合了。

但曹仁也有理由说的,

他不在汝南留下重兵,如何防备诸葛亮的荆州军,陈登的淮南军?

“汝南路远,缓不济急。”

曹仁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掷于案上,沉声说道:

“现在更棘手的是——陈地现有兵力,已折损三成有余!”

帐中霎时寂静,三成的折损,对一支军队而言无意是巨大打击。

而对一支以征兵制为主的军队而言,那就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毕竟曹魏是通过爆兵的方式,才能筹集出碾压齐军数量的军队。

一旦正卒大规模折损,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快速补员的。

因为要防止兵变,他们只能将抓上来的壮丁,切割得十分零散,到各个部曲中去。

所以补员速度,是远不及齐国这种募兵制速度快的。

烛火噼啪声中,曹仁指着竹简,阐明现在问题的严重性:

“为防新征壮丁哗变,按我大魏新制,各营兵员皆分散屯驻。”

“如今战损兵卒,短时间内,无处抽调补员!”

曹洪脾气火爆,顿时拍案而起,大喝:

“早说过这‘分兵制’弊大于利!”

他双目扫过众将,“当年在兖州时,就地募兵何等痛快?”

“如今层层上报,等批文下来,刘备早打进城了!”

满宠出声反驳道:

“若不如此分兵,以我军强征壮士之激烈。”

“军中士卒必然哗变!”

曹洪恨恨道:

“如若哗变,即杀之。”

“时日一长,自然无人再敢生乱!”

满宠不禁冷笑:

“如此,只会激反更多人。”

一时间,会议里陷入了争吵。

大家都有甩锅的意思。

或说当初就不该强征爆兵,或说爆兵了就不该分兵。

导致现在补员困难,不能第一时间恢复战斗力。

总之,出事以前,大家都能够和和气气地坐下来,静心讨论。

出事之后,各种矛盾问题全部被激化开了。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夏侯惇展现出了一名领导的威严,出声制止住了众人的争吵。

他沉吟良久,才缓声开口:

“子孝、子廉……”

夏侯惇独目如炬,“以现存兵力,可能阻刘备于城下否?”

曹仁指尖划过舆图上几处水银标记,蹙眉道:

“各营实额不足七成,弓弩箭矢仅支三日。”

“若齐军全力来攻……”

他猛地合上竹简,“无异于以卵击石,胜算极低。”

“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难矣哉,难矣哉……”

曹洪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灯盏摇晃: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陈地丁壮也尽数编入行伍治中!”

“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补员无人了。”

“慎言!”

夏侯惇突然压低声音,“吾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夏侯惇。

仿佛在说,你也有计?

夏侯惇嘴巴张开,慢慢地吐出来四个字:

“暂弃天子。”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变色。

曹洪霍然起身,佩剑撞得案几作响。

“……将军三思,天子乃是汉室正统。”

“若使刘备得之,法尧禅舜,我大魏将何以自处?”

“子廉休惊,非真弃也。”

夏侯惇挥了挥手,安抚曹洪情绪。

然后有条不紊地为众人分析道:

“今若强行劫驾,必为齐军轻骑所追。”

“不如留此‘包袱’予刘备。”

他独目精光闪烁,“携天子行军,日不过三十里。”

“而我军可速退项城,调汝南之兵,提前部署,转移战场。”

“待其师老兵疲,一举击之。”

“天子不就又重新落入我们手中了么。”

满宠却显得有些焦虑,担忧地说道:

“可就这般放弃天子,拱手让给刘备,万一有失……”

过去十五年中,汉室朝廷一直都是被曹刘两家所掌控,双方共同管制。

而如今夏侯惇所做出的决定,就意味着他要打破这个局面。

从此天子彻底落入齐人手中,尤其以刘备现在的名望。

与天子之间,真的就只差一个环节了。

夏侯惇一咬牙,恨恨说道:

“刘玄德素以仁德自诩,岂敢效董卓故事?”

他起身按剑,“况魏公早有密令:事急可以从权。”

“诸君莫忘——官渡之战前,吾等连兖州基业都敢暂弃!”

“今何惜一小君?”

轰隆隆!

窗外忽起惊雷,初夏暴雨骤然而至。

雨声中夹杂着城头守卒的咳嗽声,曹仁望着被雨水打湿的窗纸,喃喃道:

“只怕经此一退,天下人心皆向齐汉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夏侯惇斩断案角蜡烛,发狠道:

“吾决心已下,就这般做了。”

“除此之外,已别无更佳良策矣。”

“即刻传令:全军轻装,拂晓前自西门撤往白马。”

“留空营帐、多置旌旗,务必要为我军撤退争取到足够时间。”

四更将尽,陈都西门悄然洞开。

魏军轻装疾行,马蹄裹布,士卒衔枚,如一道黑色暗流悄然撤出城池。

夏侯惇立马西门桥头,独目回望城中宫阙轮廓。

军士们牢记着他的军令:多树旌旗,灶台不减。

赵俨进一步献计:

“不妨再遣老弱士卒于城头击鼓巡更,刘备必以为我军仍据城死守。”

夏侯惇从之。

雨幕中,魏军主力悄然北撤,只留下空营处处,旌旗猎猎。

翌日拂晓。

齐军斥候探至陈都城下,却见城头魏旗招展,炊烟如常,隐约可闻巡更鼓声。

“怪哉……”

张飞挠头,“魏贼怎的这般安静?”

关羽凤目微。“恐有诈谋。”

李翊取望远镜细观片刻,忽而冷笑:

“旌旗虽多,却无兵戈反光。”

“炊烟虽盛,却无战马嘶鸣——此乃空城计也!”

刘备当即令许褚率轻骑叩城。

不过半个时辰,城门洞开——原来魏军早已撤尽。

只留几个老卒在城头击鼓,见齐军至,立刻跪地请降。

靠着这套布置,夏侯惇成功迷惑住了齐军耳目,为魏军战略转移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

但齐人也不亏,因为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地进入了陈都。

此时,陈地朝廷彻底落入了刘备手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