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挨挨挤挤的老屋间横着几条狭窄的青砖小道,车子显然是开不进去的,只能停在村口的空地上。
车一停,程松年立马拉开车门,再也压制不住胃海翻涌,蹲在草丛边吐得一塌糊涂。
“松年,还好吗?”文英一脸担忧,把刚从文俊身上扒下来的外套披在了松年身上,顺便递过来两张纸巾。
程松年拢住外套起身,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又用文俊送来的矿泉水漱了口。
新鲜空气随着呼吸涌入肺腑,被颠成浆糊的大脑总算清爽了一些,他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对了,这件外套——”
文俊连忙制止了对方扯下外套的举动,劝道:“别别别,你穿着就好,千万别着凉了。”
“他皮糙肉厚的,不怕冷。”文英点头附和,拉着松年往村里走,“你这一路累坏了,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吧。”
*
村口立着一道牌楼,抬头看去,牌匾经过数年的风雨侵蚀已伤痕累累,镌刻在上头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柏村,这里是柏氏宗族聚居的村落。
通过牌楼,青砖小路蜿蜒向前,路不算宽,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程松年与文英并排走着,跟在文俊身后。
由于地处偏远,加之交通不便,柏村几乎没什么外人踏足,也就没有可供来客歇脚的民宿或是旅舍。好在文英早已安排好了他的住处,不至于让他露宿街头。
文英一家在很早之前就搬离了柏村,住进了县城的大平层,村里的老屋早已荒废,她这次回来也是暂住在她表姑家。表姑家没有多余的空房,只好把程松年安排在文俊家。
听文英说,文俊的父亲也就是她四叔是这里的村医,他们屋也是村里唯一的卫生室,村民们都在这里看病拿药。
卫生室的卷帘门半合着,里边没有人。文俊拉开门,邀请客人进屋。
一股医院的味道,药味儿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堂屋摆着两面药柜,中药西药一应俱全,后面有一间治疗室,输液或者做理疗之类的地方。
左手边有一扇门,从这里上楼是他们的日常住所,程松年的房间就在二楼。不过,他不需要放行李,现在也不打算睡觉,便没有上楼去看。
文俊领着他们进了右边的值班室,里面有沙发和烤火的台炉。
文英一坐下便打开了烤火炉,让松年暖暖身子。文俊则去给客人泡了杯感冒灵,预防感冒。
虽然他和文俊并不相熟,但对方是非常热情的人,担心他饿着,没坐一会儿又跑上楼给他找吃食去了。
感冒冲剂太烫,他双手握住玻璃杯,沉默地等着它冷却。
还是有些头晕,杯中的汤剂仿佛仍被筷子搅动着,小小的漩涡转了一圈又一圈。
“对了。”文英忽然坐起身,“这边昼夜温差大,晚上会更冷,我再去给你拿件厚点的外套。”
“文英姐。”他回过神来,叫住文英,“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她看着他,脸色苍白,挂着泛青的黑眼圈,怕是昨晚接到消息后就没合过眼,一刻也没歇就赶了过来。
“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吧!”文俊的声音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找了一圈,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了。”
“行,记得别放辣!”文英替他做了回答。
“不用!”程松年赶忙开口,“文俊哥,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文俊从门外探出脑袋,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
“我……”他望了一眼文英,低头哑声道,“我想先去看看他。”
*
接到柏文英的电话时,程松年刚刚上完晚课,正往寝室走。
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与文英便没了联系,突然的来电让他有些困惑,迟疑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太久没联系,电话那头语气犹疑,“是松年吗?”
“是我。”他的号码没有换,也还存着她的电话,“文英姐,有什么事吗?”
文英长吁一口气,“柏青的事……你,听说了吗?”
他呼吸一滞,顿住脚步。
即使过去了三年,再次听见对方的名字,他还是在意得不行,心跳都乱了,却故作镇定地开口,“什么事?”
等待文英回答的那几秒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了无数种可能,越想越……难受。
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立刻挂断电话。
“他……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压抑的哭腔,“去世了。”
一瞬间,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
闪过脑海的无数种可能里唯独没有这件事。
心脏砰砰狂跳,震得他听不清文英之后说的话,只勉强捕捉到了“葬礼”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