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斜坡其实不算高,对于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来讲,借力迈爬七八步就能站稳,你本就比同龄人矮小,再加雨天湿滑,单凭自己能爬上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夏季雨势本应来去匆匆,这场雨却邪了门般始终保持最初阵仗,你在仅存的视野中找不到芭蕉叶的影子,雨点砸得你脸麻木。

你心底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念头。

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村里人说水田里面有吃小孩的怪物,你拼劲全力丢开那条鱼,细微噗通声掩盖在急密雨点之下,你自未听见稻田另一处动静。

哗啦、哗啦。

爬行纲动物摆尾,花皮斑点密布,蛇信子丝丝,它身体肥硕扁平,鳞片在水泥石渠刮擦发出飒飒声,磨得人心跳加速。

倘若此刻有人经过,如果再多事些,站在孩童失足掉落的档口往下望,就会发现一条堪比小儿腿粗的花斑蛇缓缓立直,极其拟人地低头,蛇信子一伸一吐,似乎在丈量獠牙与浑身沾满泥泞孩子脸蛋的距离。

假设好事者视力再比寻常人好,就能透过细密雨幕,捕捉那花斑毒蛇的竖瞳如活酵母呼吸疯狂收缩。

它确定好了孩子喉咙的位置。

杆子打在身子连着皮骨,更何况喉结是人体极为脆弱部位。

咚!

咚!!

那孩子压得咳嗽,奈何脖颈重量迫使他无法顺畅呼吸,左手无助向岸堤伸,指缝里满是泥巴,拇指关节擦破皮,结出了血痂。

大雨滂沱,孩子眼神逐渐黯淡。

粗蛇绕颈掠夺你胸腔仅剩氧气,你眼前闪现一幕幕画面。

那时,你不懂什么是走马灯,你感觉有三秒,又或许是四秒,凭空出现的手硬生生撕碎为数不多的后半截。

你重咳一声,喉咙压迫感消失,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进腹腔,但你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氧气,肺部漏风如鼓风机,喉咙迸发比先前更难以忍耐的窒息感。

你右胳膊使不上力气,周围又无可供你扶住起身的物件,你翻身,头又重重摔进水稻田里。

雨好像比先前小了些。

半晕半醒间,你感觉自己的头被无数类似蘑菇柄的凸起一点点托起,呼吸时鼻腔不再有浓郁腥臭的泥土味道,你利用健侧胳膊缓缓坐起身。

你右眼的世界拥挤成一条线,仅存的视野雾蒙蒙,你试探性举起胳膊,小心翼翼用指腹触碰眼眶周围皮肤。

叽咕、叽咕、叽咕。

你屏住呼吸,好半天才确定动静的发源地,声音有点像徒手捏生碎鱼块的滑腻感。

你这才发现导致视线受阻的原因并非摔到眼眶充血,反而是周边趴了圈黏软不明物体,混合雨点一滴滴向下落粘液。

它身体手感类似馏过头变软的馒头,你指尖止不住地哆嗦发麻,没抓稳,那团软体组织摔在你膝盖。

叽咕!叽咕!叽咕!

像是抗议,它们一前一后涌动,原本灰色软壳因激烈上拱变成透明色,它们架构似蜂巢却呈现环带状,沿膝盖滑落你小腹,以接近毒蛇捕猎速度疯狂朝你脸上冲来!

你因恐惧全身僵硬,竟忘记摔断的胳膊与还在流血的手掌,闭紧眼扭头,重重挥出拳!

打中了。

拳头与“烂泥”接触,那一瞬的触感令你忍不住干呕。

噗通。

你死死盯住远处激起的水花,胸膛起伏剧烈,除去雨声,你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如雷心跳。

它死掉了?

你双膝跪地,拼劲全力踉跄起身,却忘记崴坏的左脚,整个人前趴再次摔进稻田。

这一摔不要紧,你磕到了头,耳鸣声嗡嗡直痛。

叽咕、叽咕——

熟悉粘液声再次沿水渠边缘响起,你撑起身子,用唯一干净的掌根擦去眼睫雨水。

“……”

环带状直径顶多十厘米,却硬生生出成以百计的蜈蚣脚,覆盖在凸起底部,不知是肉瘤生足,还是脚上长出来肉瘤。

你忍住剧痛向后爬了半步。

它们像是感知到你的恐惧,在距离你脚尖十厘米处默默静止,一半倾斜,一半趴在水田里,百足悬空,脚部绒毛汇聚细细密密的雨,连成细小涓流。

假使不细看,很可能把它们当成谁家大姑娘无意掉落的头花。

因为它们绝对静止,你脑海紧绷的弦略松懈,刚往旁侧移动,手指触及一坚硬物。

“咔哒。”

蛇骨碎裂声在幽静里传出去好远。

你的世界仅剩黑压压的雨声。

等你再次醒来,发现竟已躺在家中木板床,身上衣服弄湿床单,脖颈与耳洞里满是肮脏雨水,家中空无一人。

你张张口,喉咙干涩得发痛,透过挂在五斗橱门旁的镜子,你对自己的五官感到陌生,镜子闪过花斑蛇缠住你喉咙的蛇腹,与冲到脸前的带状疙瘩肉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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