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影响到病人的治疗方案。

他大概是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医生了。

“学校今年的招聘公告,你有文件吗?”何流问。

刘可敏动作一顿。

当初是有老师劝何流留下的,但她还记得,那时陶迹说,学医就是要去医院治病救人啊,何流在旁边,跟着点头。

再然后,两个人便毅然决然地前往一线,这么多年来,哪怕再苦再累,她从没听见他们抱怨或后悔过。

她问何流:“现在放弃临床,那学长你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何流摇头:“无所谓了。”

刘可敏盯着他看了几秒,先把文件发给他,又推了张名片过去。

她说:“附属医院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是我朋友,专业素质过硬,你有需要的话直接跟他联系,报我的名字就行。”

何流没拒绝她的好意:“谢谢。”

刘可敏没再说话,默默喝着咖啡,直到杯子见底才放下。

“学长,那张卡如果你想留着,提前跟我说一声。”她说,“我应该把它可以转到你的名下。”

“好。”

何流低头,盯着咖啡表面的拉花,几秒后问:“可敏,你真的不知道卡在哪儿吗?”

刘可敏依旧摇头:“真的不清楚。”

何流微微点头,不再追问,他抬腕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外面天气不好,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学长,我a……有人来接。”刘可敏立刻换了个词,又岔开话题,“你呢,什么时候回庆宁?还是在这边待几天?”

“还没想好。在庆宁,总觉得哪里都有他,却哪里都看不见他。”说着,何流自嘲地笑了声,“其实在这里也一样,但好歹能骗骗自己,他可能只是去上课了,不像在家里,骗都没法骗。”

刘可敏低着头,没接话。

很长的沉默后,何流站起身,主动结束了这次会面。

“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先走了,保重。”

他正准备走出咖啡馆,却被刘可敏叫住。

“陶迹说过你肯定会找我,但比他预想得早了很多。”她长叹一口气,眼圈很快红了,“我就知道这事不靠谱,他非不信。服了,我每次骗你感觉都在折寿。”

何流皱眉,抬眼看过来:“骗?”

“卡在我这儿,手机也在我这儿。我瞒不下去了,真的。”

她情绪显而易见地开始崩溃:“陶迹这脑残真以为活着死了是一句话能带过的事吗?我现在就想把他挖出来,话说得那么简单,他自己怎么不来做?他倒是自己来做啊,烂摊子丢给我算什么?以为我就能开开心心地接受这件事吗?”

何流半垂下眼眸,就这么站在座位旁边,没说话。

“这些短信,除了一遍遍提醒你、提醒我他真的死了,还有其他用吗?”刘可敏抹了把眼泪,“陶迹说什么要用这些短信让你好好生活,简直是放屁,他就应该睁开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何流手搭在椅背上,关节开始泛白。

“学长,如果你不急着走,这两天我就把卡转给你。这种慢刀子磨人的事,我是一点儿也做不下去了。”

刘可敏吸吸鼻子,几个深呼吸后,她冷静下来,扯唇笑了下,又说:“有的时候我真觉得陶迹蠢到家了,但又不得不承认,要没了这股蠢劲,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学长,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按理说,你以后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陶迹的朋友,我和你本不会有一丁点交集,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

“不管是医生还是老师,如果你的心是死的,那么你的病人和你的学生,都很难做一个有活气的人。”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扫了他最后的心意。”

拿到手机后,何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些短信。

前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完全没在意短信之间的关联,只是机械般地复制粘贴保存,按照内容去做上面的事情。

听了刘可敏的话,他才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看,当作世间仅此一份的文献去分析解读。

几百条短信,他划了很久才到头。

不知道陶迹是怎么躲过他的视线,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点一点打下这些文字。

先是告诉他要吃些什么,看什么书,看什么电影;然后是去各地旅游,从庆宁到外地,从熟悉的地方到陌生的地方;紧接着是养花,从花期短的到花期长的……

每一条语气都自然活泼,就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从小到大,从近到远,一件一件,都在教他怎么度过这一年,从而度过没有他在身边的这些年。

这些小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都在教他,怎么好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