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声名狼藉了 第24节(1 / 2)

姜敏无声地骂一句,撂去火镰,仍然翻看地志本子。车内温度很高,姜敏渐渐走了神,目光移向低头跪着的男人——浅青的衣袍下男人的身体瘦得可怜,官带束出的腰线也只有区区一握,比女子也有不如。男人直挺挺跪着,梗着脖子,视线低垂,固执得像头牛。

姜敏正待说话,御辇又一次停住。齐凌道,“陛下,大雪泥泞,道路难行,前头是平康谷,有溪流可以造饭——今夜不若就在此扎营?”

“扎营——生火给大家煮热汤。”

“是。”

御辇果然驶入平t康谷。车外叮当一顿乱响,姜敏掀帘,便见河滩上生起许多火堆帐篷,御林军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烤火煮食。齐凌捧着个钵子走到窗下,“陛下,臣煮了肉羹,要不要尝尝?”

“拿上来。”

“是。”齐凌双手捧着钵子入内,抬头便见虞青臣还在原地罚跪,忍不住劝,“虞大人新伤初愈——念在虞大人平辛简硅大有功劳,陛下饶他一回。”

“魏昭呢?”

“早睡下了。”齐凌道,“刚汇合便叫受不住,在拉粮食用物的板车上睡了一路——听他说,出曲州一百多里地才开始往回赶,纵马接连跑了二日一夜才撵上御驾。”

姜敏转头,“你怎么知我不在军中?”

男人磕一个头,“臣侥幸。”

姜敏便知他不肯当着齐凌说,摆手命齐凌出去,等车门在外合上才道,“过来吃饭。”

男人抿一抿唇,膝行上前停在案前,盛出一碗羹双手奉与姜敏,仍然跪得笔直,“陛下用膳。”

姜敏接在手中。男人另外又盛出一碗,就着跪着的姿势在案前一口一口吃——确实累得不轻,握箸的手不时哆嗦。

“吃饭跪着做什么?”

男人抬头,唇边漫出一点笑意,应一声“是”,便倾身坐下。姜敏倚在案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粥,男人飞速吃下两碗肉羹,雪白的面上生出浅绯的色泽,口唇也添上颜色。

“你既铁了心要来,怎的出曲州一百多里地才往回走?”

男人道,“臣不敢说。”

“你还有不敢的?”

“陛下给臣……赏臣的安神药……”男人小声道,“一直到那时候才完全过劲儿。”

姜敏道,“你还委屈上了?”

“臣不委屈。”男人道,“求陛下莫再撵臣——臣仍是有用之躯,臣不能做苟延残喘之人。”

姜敏冷笑,“再要作死你便是千夫所指,性命都难保还想着有用?”

“臣不在乎外人怎么想,只要陛下信臣。”男人镇重地磕一个头,重复道,“只要陛下信臣。”

姜敏不答。

“陛下累了,臣……告退。”男人说着便去收拾桌案。姜敏抬手阻一下,“你这有用之躯是做这些的?去传内侍进来伺候。”

“是。”男人道,“陛下可恕臣吗?”

“出去。”

“是。”男人低着头默默退走,他动作极缓慢,皇帝却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只得心事重重地推车门,兜头便被疾风的雪风扑面砸过来——

男人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如琴弦断裂,世界的一切复归寂静。

姜敏原不理他,耳听“砰”一声,抬头便见车门被劲风合拢,男人双膝猛地一沉,身体如被拉扯便往下坠,悄无声息地扑在车壁上,兀自无法克制去势,又沿着车壁向下软倒。

姜敏猛地坐直,“虞暨——”

无人相应。

姜敏掷去地志本子,抢一步上前,“虞暨?”攥住男人手臂将他拉起。男人齿关紧咬,一声不吭扑在姜敏怀里,这一瞬间仿佛连气息都停了。

姜敏吃一惊,用力将他拉起,掌心沿着男人消瘦的脊骨用力捋动。男人伏在姜敏肩上,微终地咳呛两下,好半日撑起眼皮,却不能视物,惊道,“陛下?”

方才车门开时车内灯火尽数被寒风扑熄,只有熏笼里隐约火光跳动。眼前的一切仿佛昨日重演,姜敏忍不住骂,“你是不是属牛的……”

男人视野中一片漆黑,不知所在,挣扎着要坐起来,“臣刚吃过热食,突然被冷风扑了一下才这样……是偶然……臣无事……”

姜敏心有余悸,“你别说话。”

皇帝的声音近在耳畔,男人此时方知自己伏在她肩上,便身不由主依附过去,面颊贴在她颈畔。耳听她血脉涌动隆隆作响,带来生命的活气。

男人出神地听一时,便在黑暗中生出难以言喻的酸楚,许久用力闭一闭眼,“陛下。”

“叫你别说话。”

“我没事……”男人在她的拥抱中只觉适意,压抑多日的疲倦潮水般袭卷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便从肩际扑在她怀里,下一时便觉皇帝的手搭在自己额上。男人强自按捺哭泣的冲动,“我没事。”

姜敏感觉他并不发热,便放下心,“你……”半日只觉说不下去,“来日方长。”

男人强撑住最后一线清明,“陛下,我不想回京……我想跟着你……”

姜敏不答。

“陛下,让我跟着你……便做个洒扫的侍人也使得。”男人怔怔道,“我不走。”

姜敏仍不言语,一手掩住男人双目,男人终于在彻底的黑暗中慢慢陷入泥泞的黑沼,昏睡过去。他应是累极,悄无声息的。姜敏竟生出惊惧,犹豫一时探手过去,指尖悬悬停在男人鼻端,有微凉的鼻息拂过——

便隐秘地松一口气。

姜敏终于意识到自己举止稀奇,定一定神,慢慢把男人推到软枕上,拢上皮毯,自己披斗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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