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2)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 '')('程慕宁还保持着唇畔的弧度,但双目有瞬间的失神。
她没有回答,陆楹就懂了。
失望透顶,心死了,自然就不恨了。
陆楹往后一靠,叹了声气说:“行,我帮你捎人。不过我和公主一样,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
陆戎玉还在哭,但已经没人搭理他了。程慕宁在抽咽声中看向陆楹,“陆姑娘请说。”
“嗯……”陆楹四下一扫,脸上竟然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她倏然起身,拨开侍奉在旁的银竹,坐在程慕宁身侧,凑近了说:“你替我看着沈文芥。”
程慕宁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了笑,抬目问银竹,“不是让人去请沈大人吗?怎么还没到。”
不及银竹回话,陆楹便说:“他不会来了,他躲着我。”
“为何?”程慕宁抿了口酒,真诚发问。
这都好几个月了,这两人难道,一点进展都没有?莫非沈文芥对陆楹没有别的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楹惆怅道:“因为我前两日将他灌醉了,强要了他。”
话音落地,程慕宁一口酒呛在喉咙里,捏着酒杯重重咳嗽起来。这酒本来就烈,程慕宁这样天生酒量好的人脸颊都染了点粉彩,这么一咳,更是连眼睛都红了。明明是这么强硬的人,但挑眼看过来时,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柔情。
怪不得那谁受不住。
陆楹兀自抚摸上自己的脸,说实在话,陆楹长相偏妩媚,单就这张脸,论风情不逊于公主,偏她做不出这种温柔小意的情调。
上回装了回美娇娘,还把沈文芥吓跑了,一怒之下才……
银竹拍着程慕宁的背脊,程慕宁喝了口茶,平复了心绪,说:“替……替陆姑娘看着人倒是没有问题,但这样也不是个事,你后日就要离京,山高水远,还得尽快把事情说开,一走了之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陆楹摸着下巴说:“他在气头上。”
程慕宁了解沈文芥,“他是怪罪他自己,无媒无聘,冒犯了你。”
况且,有人中了迷药都能将她推开,喝醉又算个什么?她就不信沈文芥是真醉了。
陆楹这个人,胆大坦然不扭捏,可实则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沈文芥虽然不是风月高手,但他只要把政治上的谋略分出一点,就足够陆楹栽在其中而不自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亲疏有别,程慕宁不能出卖旧友,她支颐道:“我倒是有个法子,陆姑娘今夜不妨试一试。”
有裴邵这个例子在,在这方面,陆楹对公主十分信任,自觉把头凑过来,“什么法子?”
程慕宁给她递了杯酒,说:“酒醉伤身,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深更半夜,城内早已宵禁,药铺闭了门,宫门也已经下钥,令弟今夜又醉得不省人事,陆姑娘的亲卫没有办法,只能去沈宅求沈大人帮忙了。”
陆楹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想了想,道:“你是让我装病?这能有用?”
程慕宁点下头,递个台阶给沈文芥,足够了。
陆楹低头一琢磨,往她身边又挪了挪,“要不,你再教教我。”
风清月皎,这是难得的晴夜。
裴邵缓慢放下了要推门的手,他抱臂倚在墙上站了片刻,唇畔的弧度浅浅淡淡,随着里面人的声音,狭长的眼眸不时眯一下。
周泯也凑过去一只耳朵,边听边啧啧摇头。
天子脚下人心险恶,如今这个世道,女子耍起心眼来,男人也是防不胜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周泯一时愤慨,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喜悲各不相同
第82章
程慕宁擅长揣度人心,也擅长因人制宜,对待不同的人,她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尽相同。这是权术,也可以是媚术。陆楹在这场谈心中受益匪浅,捧着脸整理思绪,半醉半醒的模样,显出一点迷糊的憨态。
反观旁边的公主,酒过半巡仍旧端庄坐着,看不出醉态,但她腰间玉佩上的络子已经被她打成了死结。银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悄然退到门外,刚一转身,她没有防备地惊了惊,“殿——”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福了福身说:“公主瞧着有些醉了,奴婢去端碗醒酒茶来。”
裴邵“嗯”了声,说:“去吧。”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里面的人,裴邵神色自若地走进去,说:“快到宵禁了。”
哦,来逮人的。陆楹心里悠悠地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的视线随着裴邵挪动,“不是巡防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邵拎起桌上那坛酒掂了掂重量,空了。他低头轻嗅了一下,是白佛泉,酒中名品,这一坛有价无市,怪不得陆楹喝成这样。他搁下酒坛说:“有差务要办,路过。”
陆楹捧着脸嗤了声。
她实在不想看到裴邵一脸不值钱的样子,于是站起来醒了醒酒,摆手道:“麻烦二公子替我把家弟送回宅邸。”
说罢便大步往外走。
临门一脚她倏地顿住,回头时神色清明,爽朗地说:“我陆楹不轻易交朋友,但我今日交公主这个朋友。下回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望公主珍重,但愿我再进京时,还能见到公主。”
这对程慕宁来说是最真挚的祝愿了,她莞尔一笑道:“好,陆姑娘也多多保重。”
陆楹重重点下头,犹豫地咳嗽一声,说:“那剩下那坛酒能不能……”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慕宁了然,温声说:“周泯,把陆公子和酒一并送到陆姑娘的宅邸。”
周泯“欸”了声应下。
陆楹高兴了。虽说明知长公主两次宴请都是投其cy所好,与她结识的目的也并不单纯,甚至可以说是居心叵测,哪怕是今日,也并不是单纯为她践行,还有提醒她不要忘记两人之间交易的意思。但大抵是公主这个人,说话做事温温柔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美人,实在是让人计较不起来。
她拱手谢过,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
房中没有别人,裴邵也不坐,隔着张桌子看程慕宁。他的目光不轻不重,好像只是在打量她有没有喝多。
程慕宁坐得板板正正,把自己面前剩的半杯酒推过去,说:“你尝尝,白佛泉,我放在公主府里珍藏了好几年呢。”
裴邵顺势尝了尝,好酒就好在,入口醇香,下咽不辣喉,所以初尝时品不出烈性,容易上瘾。裴邵不禁又多打量她两眼,说:“你又不好酒,珍藏这个做什么?”
程慕宁拖着尾音“嗯”了声,说:“你知道前兵部侍郎杨伦吗?”
裴邵点头,坐了下来,
杨伦获罪流放时裴邵已经进京好几个月了,那件事正是程慕宁与程峥关系逐渐僵化的开始。裴邵印象之深,是因为那次争执未果,程慕宁被程峥的气话伤了心,夜里看折子时还两眼通红,最后一头扎进裴邵怀里,泄愤地咬住裴邵的肩颈。她没流下眼泪,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说:“怎么办,我胃疼。”
裴邵那时觉得心口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想到程慕宁方才给陆楹出的馊主意,裴邵眼神变了变,才说:“嗯,记得。”
程慕宁换了个姿势,往后靠在椅子上,放松的神情终于露出点醉酒的模样,但口齿却还很清晰,“杨伦这个人很有才干,冯誉那样急性子的人,在他身上可谓下足了功夫,可以说杨伦是冯誉一手提携上来的。许敬卿掌军政,那时我只有与兵部交好,才能与他打个平手,可冯誉这个人你也知道,嗯……实在不太好相处,而且他不太喜欢我。”
裴邵道:“所以你就想从杨伦下手。”
“嗯。”程慕宁翘起一只脚,坐姿逐渐不规矩,说:“他跟陆楹一样,没别的喜好,就喜欢酒,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两坛。可惜我还没有出手,他就被构陷落狱了。”
银竹端来了醒酒茶,裴邵停了一下,才说:“我记得,他的流放地邓州,是你向圣上提议的。”
其实裴邵本来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当初杨伦与许敬卿不合,裴邵在政事堂外也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杨伦获罪后,朝野上下对许敬卿更是恭维,这件事众人看破不说破,杨伦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至于他被流放到哪里,似乎是件不值得被关注的小事。
裴邵当初也没有深想,再后来程慕宁去了邓州,经城门一别,裴邵那段时间戾气满满,病愈后每日只想找沈文芥的茬。直到程峥在猎场遇刺,裴邵窥见了她的部分筹谋,得知离京也不过是她的一步险棋。
那天之后,裴邵把程慕宁被程峥软禁到离京的所有行迹琢磨了个清清楚楚。
在许敬卿煽风点火前主动提出离京,是唯一能在被动的情况下争得主动权的办法,那么她选择邓州,就不可能没有缘故。裴邵派人查探了一番,才终于把杨伦这个漏网之鱼找了出来。
当裴邵比照邓州这些年的政绩,就发现邓州剿匪得胜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军费上,邓州向朝廷请求拨款拨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可想而知这是谁的功劳,如果杨伦可以优化邓州的军政,那他的确也有这个能力建设鹤州的军防。
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却莫名让人心生不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指腹划过杯沿,垂下的眼眸看不见流动的暗色,“你那个时候,就想好将来有一天,要与杨伦一起被驱逐出京吗?”
可那个时候,这人分明还在他怀里,拥抱亲吻,甜言蜜语,一个都没落下。
程慕宁今夜反应迟钝,没有感知到裴邵的情绪,她一手撑在桌上,托着半边脸,边搅拌茶汤边说:“那倒没有,就是看钟柏泉可怜。父皇还在世时他就是一副叫苦不迭的样子,每年进京,为了军费跟户部那帮人点头哈腰,嘴皮子都磨破了,可实在没办法,邓州穷山恶水,钟柏泉作为知州又没什么政绩,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户部不会干。杨伦么,流放到哪不是流放,倒不如帮帮他,不过钟柏泉这人虽然不是个当官的好料子,但为人很和气,否则杨伦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他手底下也发挥不出作用。”
说到这里,程慕宁晃了晃小腿,得意地说:“知道我要回京的那日,钟柏泉颇为不舍,还哭了呢,年过半百的人,瞧得我都于心不忍。”
裴邵扯了扯唇,不高兴地嗯了声,说:“公主到哪里都混得风生水起,在下佩服。”
程慕宁用食指把酒杯戳倒了,看着它滚到裴邵那边,声音很轻地说:“可我归心似箭,我想你啊。”
裴邵掀了掀眸,喉结微微滑动了下,要不说程慕宁狡猾,喝了酒还不忘算计他。裴邵在程慕宁笑眼盈盈的目光下缓了脸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把茶喝完,送你回府。”
程慕宁依言喝了醒酒茶,朝裴邵伸过手,裴邵顺势将人拉了起来。
程慕宁站得很稳,整理过衣袖便走了出去,迎面一阵冷风扑来,她瑟缩了下脖颈往裴邵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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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侍卫将车驱来了,程慕宁却没有抬脚,“裴邵,你背我吧。”
裴邵闻言,回头看她。
就见她鼻头冻红,双目被风吹出一片秋波,一手攥住他的手指,语调温软地说:“你背我吧,我想吹风。”
那边银竹见状放下车帘,急忙走过来,低声说:“殿帅,公主喝多了,此时不必听她的,还是乘马车吧。”
谁料程慕宁耳力好,闻言便皱了眉头,“银竹,谁许你做我的主。”
银竹恭顺地说:“奴婢……知错。但是殿帅,公主把络子打成死结,就是真的喝多了,今夜还是不要顺着她来,速速回府吧。”
裴邵的确没有见过程慕宁喝醉的样子,印象里她的酒量不错,从前只见过她喝多了胃疼,倒是没见她喝多了失态。
况且今夜她应答自如,不像是醉了。
只是。
裴邵的目光顺着银竹的话下移,落在那枚青云佩上,的确是被打成了死结,
络子乱七八糟,还被揪断了好几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这时却拉过斗篷遮住了,她不许裴邵看,语气从温和变得强硬,“你背我。”
但这种强硬,不是长公主的强硬,倒像是个胡搅盲缠的小孩要糖吃。裴邵冷静地看了她片刻,道:“这里和裴府一东一西两个坊市,要走上两个时辰。”
程慕宁“嗯”了声,并没有其他动作。
裴邵与她对视,程慕宁像是在跟人较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她眼眶酸涩,实在要忍不住时,裴邵伸手拢了拢她的斗篷,转身蹲下来道:“上来。”
【作者有话说】
久等,发波红包
第83章细节有修改
程慕宁没有犹豫地趴在裴邵背上,斗篷连着冒兜把她整个人都藏住了,只剩一双今夜显得格外透亮的眼睛,她平静的声调中藏着点微乎其微的亢奋,让她看起来不如平日沉稳,“我重吗?”
怎么可能会重,刘翁一日三餐伺候了几个月,也没见她多长几两肉。裴邵摇头,反应过来程慕宁看不见之后,说:“不重。”
背上的人“哦”了声,安心地趴在他肩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怕颠着她不敢走太快,但男人腿长,几步路就走出去好远。银竹脚下迟疑,示意马车和侍卫远远跟着,才抬脚追上去,却不敢靠太近。
夜幕低垂,华灯未歇。大周的宵禁逐年放宽,眼下已经过了戌时,巡防的官兵才开始赶人,沿街的商贩敷衍应对,似乎还不舍得收摊。
程慕宁很少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致,她半边脸埋在裴邵肩头,眼都不眨地看着,却又像是走神。裴邵侧颈看不到她的脸,感受到背上的起伏平稳缓慢,只当她睡着了,程慕宁却在这时抬起头,“前面路黑,买个灯笼吧。”
裴邵顿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花灯摊子。那商贩眼见就要收摊了,公主急不可耐地拍了他一下,“你快呀。”
裴邵拉下她的手,将其藏进衣袖里,这才提步上前。
巡防的官兵已经催赶到上一个摊位了,商贩手上收摊的动作愈发麻利,可大抵是不舍得最后这单生意,见一行衣着雅丽的人朝他走来,便有意放慢了手脚,顶着一脸褶子笑起来,“各位客官看一看,这些灯笼都是亲手做的,十几年的手艺,可比宫里制造局做的还要好。”
程慕宁拽下帽兜,“比宫里还要好?”
市井商贩的眼力早就炉火纯青,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做主的人,忙转过视线说:“那当然,小娘子不信,若是十日内这灯笼烧坏了,您找我就是。”
商贩说着错眼看向即将走近的官兵,赶忙拿起一个八景宫灯说:“我看这盏与姑娘气质最搭。”
程慕宁却不要这个,她指向角落那个八面绘着花藤的角灯,然而还没有开口,就被对面的斥喝声打断了,“怎么回事,宵禁不收摊,是想蹲大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里巡防的官兵没有别的本事,首要就是嗓门大,这一声吼得程慕宁抬起的食指都蔫下去。裴邵听见她很轻地叹了声气,然后将下巴搁在他肩颈上。
裴邵唇角勾了一下,忽然很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
商贩赔着笑,被那官兵凶狠盯着,一时也不好去拿那盏花灯。要是寻常百姓,这时候也该躲着官兵走开了,可偏生这两位客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场面一时僵滞住了。
这两年朝中特意放宽了违反宵禁的刑罚,所以官兵对城中戒严的执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前面这一男一女连头都不曾转过来,那为首的官兵眯了下眼,当即吐掉口中的槟榔,抬起鞭绳指向前面,“天子脚下,禁夜不归家,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拿——”
这人话没有说完便白了脸,银竹持令喝道:“诸位请慎言。我家主子喝多了,烦请行个方便。”
是公主府的令牌,官兵猛地放下手中的鞭绳,下意识一瞥前面的女子,眼底似有惊色,但他来不及再揣摩打量背着她的那个男人,只迅速低下头,拱手退了下去。惊魂未定地走了好远才停下来,蓦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说:“怪不得眼熟,是殿前司那位。”
见巡防官兵一窝蜂地离开,商贩愣了愣,也回过味来,面上愈发谨慎恭顺,两手捧着那花灯上前,说:“小娘子拿好了。”
程慕宁垂在裴邵胸膛的手握住灯笼的提手,银竹自觉从荷包里翻出两个碎银递出去。待裴邵走远了些,程慕宁才说:“还行,比不上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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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等裴邵回应,她晃着两条小腿说:“那天中秋夜宴我其实给你留了盏灯,但是湖心岛的灯笼起火,坏了兴致,便没有拿给你。比这个好呢,我亲自挑的。”
“嗯。”裴邵静静听着,怕她乱晃掉下去,又将人颠高了点。
沿街的景致渐渐变了,没了灯彩作点缀,四周一下就静了下来,程慕宁提醒道:“你走错了。”
说她醉了吧她还认得路,裴邵说:“裴府太远了,去公主府。”见她不说话,裴邵又说:“不能去?府里藏人了?”
程慕宁抵着他的肩颈缓慢摇头,语调懒懒地叹息,说:“裴邵,我好喜欢你。”
她说罢用脸颊贴了贴他。
裴邵倏地顿步,侧目只看到地上交叠的影子。
程慕宁也不要他的回应,她兀自安静了一会儿,指着前面的榕树说:“你把我放下。”
她已经是挣扎着要下来的姿势了,裴邵怕她摔着,只好把人放了下来。程慕宁晃了一下又自己站稳了,她登上树下的石墩,瞬间比裴邵高了半个头,这种俯看让她心情大好。
裴邵不敢松开扶着她腰身的手。
程慕宁醉酒并不是意识不清晰的那种醉,相反她的思绪十分清晰,因此也十分活跃,那眼神一亮便是又有要求了,“裴邵,我想听曲。”
裴邵额角跳了一下。
程慕宁扶着他的肩说:“你哼曲子给我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深吸一口气,在程慕宁期待的目光下,几次三番张嘴却哼不出声。他今夜很好说话,但这属实为难住他了,他不会哼曲。
最后这人眉头一挑,斜眼看向银竹。
银竹默不作声移开目光,公主上回喝醉时还是十五岁及笄那年,逼着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在宫道上,足足给她哼了一个时辰的曲,嗓子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养好。
得亏那会儿圣上还没那么多心眼,否则回过神来还要以为公主是有意欺辱他。
想到裴邵大庭广众下哼曲,银竹竟然生出了几分好奇,余光悄然斜了过去。然而裴邵已经将人从石墩上端了下来了,“换一个,不会哼曲。”
程慕宁垮下脸。
裴邵很少看到她这样生动的表情,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笑,但唇角还是忍不住扬了一下,程慕宁捏住他的唇,说:“你偷笑什么?”
裴邵拉开她的手,掐她的脸颊,然后忽然低头吻了下来。程慕宁短促地“嗯”了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被人环着腰身摁了回来,她手里的灯笼“啪嗒”落了地,后面随行的人见状也纷纷侧过身去。
这一场亲吻缱绻而漫长,直将她原本就勉强站稳的双腿亲得发软。她清晰的思绪在裴邵舌尖逐渐混乱,双眼迷离地望着面前的人,正仰头要追上他的唇时,眼前倏地一黑,兜帽骤然压了下来。程慕宁被整个人罩住打横抱起来,这时却还没有忘记地上的灯笼,只见她指尖朝下说:“灯——”
裴邵却已经解开套马的绳索,带着程慕宁疾驰而去。
到了公主府,红锦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小跑着跟在裴邵身后。也是怪了,没见殿帅什么时候来过公主府,但眼下黑灯瞎火,他竟然在没人引路的情况下,一路直抵主院。就在红锦将要跟进房里时,被银竹一把拉了出来,下一瞬,那扇门就在她鼻尖拍上了。
……
两日后是个晴日,陆戎玉跟侍卫司告了假,特意将陆楹送到城门口。他两眼通红,说:“阿姐,你路上多多保重。这趟回去父亲和宗亲定会责罚你,你不要和父亲硬抗,我已经书信回家告诉他,是我贪图京城富贵请圣上给我封官的,你拦不住我,你回去就顺着这个说,顶多跪个两三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楹听罢沉默了,牵着马说:“这次抱歉了,没能妥善处理你的事情,你放心,待鹭州的事处理完,我会想办法将你接回去。”
姐弟二人都知道这有多难,裴氏十五万兵权在手,裴邵还不是被困在京城五年。陆戎玉没有去应这话,只是笑起来,说:“放心吧,如今圣上重用我,我在京城过得比在家中好,你不知道,圣上已经另外给我赐了座宅邸,比咱们原先那座更大呢,那宅子里有块地,往后我栽花种草也方便,其实我真的还挺喜欢的,你不用操心我。”
陆楹缓了缓,说:“有些事是我无奈之举,但你在这里我也并不放心。不过事已至此,戎玉你要记住,宫里的是非不要掺合,不要涉及党争,无论是公主还是裴邵,都不要靠得太近。圣上那里你要仔细当差,可以没有功劳,却绝不能有过失,万不能授人以柄,连累鹭州上下。”
陆戎玉郑重应下。
陆楹该走了,她翻身上马,却是往城门的方向望了望。那里空无一人,沈文芥还没有来。
前日听了公主的建议,陆楹的确装了回头疼脑热,沈文芥也的确在半夜三更驱车赶来了。可是公主也没说装病需要技巧,陆楹没多久就露出了破绽,沈文芥似乎是恼了,后来一整个白日都没搭理她。
眼看她就要离京了,文人的气性可真大。
陆楹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之色,拽着缰绳调转了方向,这时却听身后有马步声渐近。沈文芥的马跑得歪七扭八,险些撞上了陆戎玉,吓得陆戎玉往后避让了好几步。
沈文芥急忙拉停缰绳,翻下马说:“这个给你。”
陆楹看着那个小匣子,“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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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拿着就是。”沈文芥别扭地说。
陆楹打开,好大一个金镯子。
然而她的脸当即就耷拉下来了,她猛地将匣子扣上,利落地抛了回去,“你当我是什么?我告诉你,我的确不是公主那样温柔雅致的贵人,但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子,上回的事是我强迫你在先,事后我也并未以此事相逼,用不着你贿赂我。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呈给御史台的,污不了你的青云路。”
陆戎玉疑惑地问,“上回什么事?”
沈文芥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咬牙说:“谁说这是贿赂了!聘礼,我给你下聘用的!”
陆楹愣住。
陆戎玉也愣住,“啊?你要娶我阿姐?”
沈文芥恨恨地将那匣子重新塞到陆楹手中,说:“我小门小户出身,家中长辈也已经相继离世,没什么积蓄,就这么个镯子是我娘留下的,我自知下聘寒酸了些,你就当我给的定金吧,其他我再想想办法,实在是翰林院清贫,否则……唉算了,只是我暂时不能离京,京中局势尚不明朗,太傅也还在京中,我不能贸然离开,婚事恐怕要往后推一推,你说呢?”
陆楹攥着那匣子,僵硬地点了下头。
她轻轻咳嗽了声,把那匣子塞进袖袋里,强装镇定地说:“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中间卡了一段改了好久,我的错,这章发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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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寒风叶落,草木凋敝。
陆楹离开后数日,裴邺也点完了粮马物资,满载而去。这两人一前一后,像是土匪进城般将户部掏了个半空,张吉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他在为明年的开支发愁。算盘拨来拨去,只能能省则省,先上了两封缩减内廷开支的折子,程峥原本想趁鄞王案了结设宴犒劳将士,也被他在早朝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回来。
程峥好好的兴致,也败了下来。
“一场席面而已,你何必惹得圣上不快。”早朝过后刚过午时,可惜今日不出太阳,风吹得蒋则鸣压下了脑袋,说:“年初那会儿鄞王那边打得凶,朝中风向异动你又不是不知道,拖拖拉拉将近一年才把这帮谋逆之臣肃清,他就是想趁着案子了结给那些个三心二意的人敲敲警钟。”
张吉顶着两个黑眼圈,说:“我当然知道,但眼下十月了,年关将近,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再说大捷后该赏的就已经赏过了,再设宴属实没有必要。今年是侥幸度过的,总不能指望着年年都有个武德侯府可以抄吧?”
蒋则鸣也无话可说,侧目道:“冯大人怎么想?”
冯誉心事重重地抬了下眼,“省着吧,指不定还有硬仗要打呢。”
他前两日奏报了乌蒙异动,张吉和蒋则鸣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户部是六部里最特殊的衙门,无论其他各司有什么动作,都绕不开跟户部要钱,冯誉的心事也是张吉的心事,见这两人一脸苦相,蒋则鸣“哎呀”了声,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就见前面不远处,内宦匆匆叫住了闻嘉煜。
那是御前的内侍,一张脸写满了奉承巴结之色,那把谄媚尖锐的嗓音实在是叫人不注意都难。
见闻嘉煜跟着内侍往内廷的方向去,张吉望着他的背影说:“这个状元郎,近来很得圣心呐,青出于蓝,你可得上点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是对蒋则鸣说,蒋则鸣却是没表情地笑了一下,“这个人有几分本事,御前要有新贵了。”
冯誉不轻不重地接了一句,“御前的新贵何止这一位。”
……
陆戎玉倏地打了个喷嚏,正揉着鼻子,圣驾就回来了。见他眼尾青紫未消,程峥一脚踏进殿中又折了出来,暂且压下早朝积压的不快,说:“朕听说前几日殿前司那些人和你动了手?”
陆戎玉得程峥抬爱,这些日子御前的差事多是他在当,原本该是裴邵站的位置,如今也换作了陆戎玉。可禁军三衙以殿前司为首,陆戎玉也免不得要与殿前司打交道,少不得有人针对怠慢,再加上程峥从中作梗,他这些日子难过得很。
这就是程峥的目的。
他要挑起陆戎玉和裴邵的矛盾,叫他俩在宫里当个仇家,对立方能制衡,也能以此离间朔东和鹭州的邻里交情,谁料陆戎玉顶着这青紫好几日也没到御前来告状,程峥再不问,就怕这伤要好全了。
“裴邵也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陆戎玉忙拱手说:“臣御前失仪,望圣上恕罪。只是此事与殿帅不相干,也怪我交接差事的时候没说清,惹了误会,况且他们没跟我动手,是我自己先没拿稳钢刀跌了一跤。”
程峥说:“这时候你还替他们说话,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陆戎玉老实答道:“臣初来乍到,行事确有不周,有时误了弟兄们的差事,他们心下不满也实属正常,那各司衙门还时有摩擦互相谩骂呢,算不得大事。不过臣也知道,在御前当差,最忌讳就是人心不齐,这就是跟行军作战是一个道理,我爹……呃臣的父亲就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圣上放心,臣会耐着性子与殿前司处好关系的,我已经有法子了。”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峥叫他说得一愣一愣,半响没接上话来。
少顷,才问:“什么法子?”
说到这个,陆戎玉来了兴致,“圣上不是赐了臣一块地吗,花房也送了好些种子来,大抵是皇恩在上,臣竟真的培育出了一种新的花卉,模样新奇漂亮,关键是带着奇香!那些禁军多半都有家室,我打算多栽种一些,让他们拿回去哄夫人高兴,这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陆戎玉似乎还挺得瑟,得瑟完又赶忙道:“哦,圣上若也感兴趣,我明日就先给宫里供上,好东西嘛,自然要先紧着圣上!”
程峥哽了好久,迟疑地打量陆戎玉,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到破绽,“你……你就不想往上升升,压住他们?你如今是品阶不高,那些人仗着裴邵才敢肆意欺辱你,但凡你再往上升一升,谁敢这样怠慢你?你看卫嶙,他在朔东不过是普通兵士,到了京城都能压你一头,做你的上司。”
陆戎玉想了想,说:“卫嶙很有本事的,他那手刀是得了裴公亲传,即便在朔东,不出几年也是个能领军打仗的人物,我怎么比得上他?”
程峥背过手,苦口婆心地说:“但你想想陆楹,你要是在宫里谋得个好前程,说不定回到家中,便能胜陆楹一头呢?”
“可我不想回家啊。”陆戎玉眨巴着眼睛说:“鹭州穷乡僻囊的,怎么比得上京城繁华,父亲为了军饷节衣缩食,我都吃不饱饭,更别说玩弄花草了,如今我阿姐替我当了这苦差事,我正好落个清静。说起来还要谢过圣上,臣感念圣恩,绝不敢有争名夺利的心思。”
陆戎玉这话里的确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因此说起来格外真诚,程峥在他脸上看不出半分说假话得迹象。
程峥缓了缓,就这么抿着唇盯了陆戎玉半响,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最后合着早朝受的气一起,甩袖进了殿中。
郑昌没立即跟上去,他站在原地笑了笑。
陆戎玉顶着张无辜的脸说:“郑公公,圣上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昌摇头,欣慰地说:“陆小公子大智若愚,是个聪慧人。”
陆戎玉没有接他这话,待郑昌进去后脸上神情一顿,缓了好久,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要抚一抚胸口时,手里的钢刀一沉,他赶忙两手抱起来,尴尬地四下张望了两眼。
夜里换防回到家中,入眼又是满满当当的奇珍异宝。都知道陆戎玉近来得宠,想要跟他套近乎的人数不胜数,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拜贴,借着他迁新居的名头送来贺礼。
陆戎玉穷了二十几年,面对这些珍宝当真没有抵抗力,但几个月前工部那桩惊天受贿案死了多少人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是断然不敢收的。
他颇为不舍地摸了摸那几串珍珠翡翠,咽了咽口水说:“这些人怎么回事,莫不是给我设套?”
管事的是陆家自己人,闻言思忖道:“难说。”
陆戎玉放下那串银光发亮的珍珠,咬牙说:“阿姐说了,天子脚下人心险恶,我得守住我自己!但这一天天也不是个办法,难说哪天我就忍不住了,不能再给我机会了,你把这些记个名册,我明日呈到御史台去!”
翌日,几个御史就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几个往陆宅送礼的官员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几封弹劾的折子呈到了御前,程峥的脸色也愈发不好。
这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没人敢再往陆宅送礼。
闻嘉煜在家中听闻此事,扯唇一笑,并不意外。
他手握狼毫,旁边的老翁替他磨墨,说:“这个陆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他啊,算不得人物两个字。”闻嘉煜下笔有力,但落在信纸上的字却不是常见的汉文,他一心二用的本事了得,说话时笔也没停,“鹭鹤骊三州要重新建设军防,圣上从兵部调派了人手,他以为有朝一日能把这三州拿在手里,一边用陆戎玉拿捏陆家,一边还能用鹭州拿捏陆戎玉,如此陆戎玉便能完完全全成为他可以左右的刀,让陆戎玉与裴邵在他眼皮子底下斗个你死我活,就像当初许敬卿和裴邵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翁说:“今上别的不行,倒是深谙制衡之道。”
闻嘉煜笑了一下,“可他这次选错了人。一来陆毕是个老将,想拿捏鹭州不是个容易的事,他太小看地方将领的本事了。二来么,陆戎玉不是许敬卿,更不是当年初入京城的裴邵,他做不了刀尖舔血的那个人。圣上此次是以己度人了,陆戎玉和陆楹在某些方面与圣上和公主有着看似相同的关系,甚至连陆戎玉的无能都与他甚是相仿,他以为陆戎玉和他是一样的心境,磨一磨,就能生出仇怨来。说到底,许敬卿骤然倒台,大周皇帝这是一时情急,病急乱投医了,他很快就会想明白这招行不通。”
老翁点头,“还是公子了解得透彻。”
“谈不上了解,人性而已。”闻嘉煜说:“没有许敬卿为今上保驾护航,他一旦对殿前司再生猜忌之心,就离死不远了。陆戎玉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掀不起半点风波,能刺激圣上的,只有那位公主。”
他说罢折好了信,“裴邵近来对我查得紧,得抓紧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鞠躬
第85章
今年的孟冬格外冷,还没有到下雪的时节,京城的风就已经能将人冻僵。程慕宁畏寒的体征在冬日愈发明显,在外斗篷不离身,在内汤婆子不离手,屋内的炭火都烧得格外足,裴邵一进屋就脱了外袍,顺手搭在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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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慕宁坐在椅上写东西,隔着道隐隐绰绰的卷帘能听到她时不时的咳嗽声,裴邵没立马走近,在炭盆上烤热了手心方挑开帘子。
红锦磨墨的手微顿,朝裴邵福了福身。
这几日公主陆续在府里见客,为方便起见没有再挪动地方,红锦隔三差五就能见到裴邵,已然习惯了。在公主撂下笔时也自觉放下砚台,躬身退了出去。
“在看什么?”裴邵走来,程慕宁自觉地让出扶手的位置给他坐,裴邵微屈着腿斜坐在她身侧,随意翻了下案上的抄本,说:“户部刚拟的新税法,中书省还没有议定。”
中书省是宰相机构,原本的长官是许敬卿,他仗着外戚的关系独断专行,很多决策皆是他一人拍板定案,如今许敬卿被贬,这个位置没有人顶上,没了做决定的人,中书省商议起来也比往日费时费力。
程慕宁说:“其实当初我离京前试着提过推行新政,其中关于税法的几条,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想趁着户部的东风,再提你的新政。”裴邵一语中的,道出了她的目的。
程慕宁没有否认。
这些日子程慕宁与朝中官员走得近,裴邵就猜到了一二。这大半年案子一桩接着一桩,局势动荡不安,她必须耐着性子先替程峥收拾了这些烂摊子。如今眼看风波接连平息,她总算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情。
但关于此项新政,当初之所以难以推行就是因为里面有一条清丈田亩的政策,切切实实损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要达官显贵们仗着职务之便,多多少少都在土地数量上都有瞒报,程慕宁的方略无异于虎口夺食,许敬卿为首的老臣首先就不同意。外加程慕宁当初为了平稳局势行事过于急切,本就得罪了不少朝中的老人,是以她不过是刚抛了个苗头就被按下了。
其实最关键之处取决于皇帝的态度,可程峥是个宁愿抱残守缺也不敢越雷池半cy步的人,他最害怕的就是得罪人。
尤其是世家大族。
先帝临终前两年受制于这些人,程峥大抵是因此落下了什么毛病,总也怕自己会落个同样的下场,正如他当初不愿对乌蒙起兵一样,因为先帝正是败在乌蒙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偏偏与他相反,她行事太过果决,太不留余地,程峥怕受她连累,所以不可能同意她的想法。
当初她离京前就因此与程峥发生过几次激烈的冲突,如今旧事重提,姐弟二人避而不谈的旧账,自然也要跟着翻出来。
程慕宁往后略靠在椅上,说:“父皇驾崩后我对程峥抱有希望,竭尽所能为他铺路,我原本觉得,我可以死,只要他在那个位置能坐得稳当。”
裴邵垂目看了她一眼。
程慕宁弯了下唇,好像并不觉得多伤心,只是语调平常道:“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如果他甘愿成为许敬卿的傀儡,那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这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让说这话的人人头落地。
裴邵沉默,粗粝掌心搭在程慕宁后颈,指腹在那颈间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要我做什么?”
这样的话让人无端心安,程慕宁仰头看他,眉眼都要融化在裴邵的注视下,调侃道:“你就不怕世子再来一场家法伺候?”
这是个由着人亲吻的姿势,裴邵摸了摸她的唇角,“公主不是会护着我么?”
他俯身吻下去,尝到了她舌尖的药味。
程慕宁平复着呼吸,顺手捏住裴邵的耳朵。她双眼雾蒙蒙的,显得很无辜:“唉,那毕竟是你大哥,我不敢对着他凶。”
“嗯,你对着我凶。”裴邵唇畔微翘,戏谑地说。
谁对着谁凶,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程慕宁在裴邵的耳语里感觉到热,她的声音已经低了,“话说回来,世子年近三十,为何还不成婚?是朔东的女子没有他看上的?要不要我在京中为他物色几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一扬眉,“你打这主意多久了?劝你歇了这心思。”
“为什么?”见裴邵抽开身,程慕宁抓住他腰间的玉佩,追问道:“还是世子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女子,我能不能送个顺水人情,让宫里给他赐婚?”
天子赐婚是殊荣,寻常人没有理由拒绝。
裴邵却摇头,“不行。”
“为何?”程慕宁原也只是随便一想,见裴邵拒绝得这样干脆,难免被吊起兴致。
裴邵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大哥的确有属意的人,只是这人成亲了。”
程慕宁“啊”了声,倒是没想到。
裴邵沉吟片刻,说:“大哥从前有个副将,七年前为了护他撤退被一刀砍死了。这人叫蒋捷,从小就跟着大哥,交情不亚于亲兄弟,大哥难过了好久,心中也存了愧疚,便替他照料了家中的妻母。蒋捷的夫人那会儿正好七多个月的身孕,得知噩耗险些一尸两命,荀叔废了好大劲,才把一大一小都保住了。这几年大哥对他们母子很上心,总之……
程慕宁抚摸他玉佩上的纹路,思忖道:“原来是这样,可既然已经丧夫,那是不是可以……还是这位蒋夫人执意守节?”
“倒也不是。”裴邵说:“大抵是日久生情,她与大哥……后来的确有点道不明的情分,只是蒋捷的母亲担心孙子有一日会跟了我们裴家姓,觉得大哥是老天派来断他们蒋家香火的,若是大哥执意娶她蒋家媳也可以,可就是不能把孩子带走,那位舍不得孩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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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慕宁又“啊”了声,叹气道:“世子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什么。”裴邵垂眼道:“不过是没有名分而已。”
话音落地,四周遽然一静。
程慕宁把玩玉佩的动作停了停,看了看裴邵,拖着音调撒娇道:“嗯……殿帅。”
裴邵很低地哼了声,捏住她的下颔,两人俯首扬颈间吻在一起。裴邵的唇有点凉,是风的味道,冲淡了程慕宁舌尖的药味,她纠缠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撇开头说:“我风寒还……”
裴邵不让她说话,托着她的后颈吻得用力。
程慕宁着急忙慌地抓住椅子扶手,整个人陷了下去。
……
这一年来各司衙门脚不沾地,先是南边的战事,户部和兵部这几个月就没睡过安稳觉,工部又因武德侯和许敬卿的缘故备受争议,这几个案子一桩接着一桩,刑部也没落个清静,吏部为了填补工部的空缺,也没喘上气,六部中唯有礼部这一年来格外清闲。
但眼下朝廷逐渐安定,礼部却忙得焦头烂额。
十一月是礼部最头疼的一个月,年关将至,各项节礼就得按规制准备起来。太庙祭祀、游艺行乐,什么宗亲宴外蕃宴都赶在腊月了,紧接着正旦又是圣上生辰,到了二三月皇后临盆,又是连番的筹礼。
偏偏这个时候乌蒙的使臣提前进京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礼部只能暂且放下手中的差使,筹备迎宾事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礼部官员坐在值房里签阅单子,聊天解闷道:“你说这乌蒙,往年不都是除夕才来,好端端怎么提前了?他们这一提前,就得多筹备一日迎宾宴,张尚书原来为了省下银子连圣上想设宴犒劳将士的要求都给驳了,这回又要花上一笔,他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另一人道:“那有什么办法,这来的是其他小国也就罢了,在乌蒙面前,那是打肿脸也得充胖子,有些钱不能省啊,我见今日人人都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呢。”
这时有个穿着朝服的人从门外一脚踏进来,这人大冷天里竟跑了个满头大汗,气都没喘匀,道:“宫里有吩咐,今日宫宴先撤了,快把司膳局那些人叫回来。”
几个官吏伸长脖颈,“怎么了,圣上今日不是在太和殿接见使臣吗?”
“别提了。”说话的人是礼部侍郎王冕,他匆匆换掉了朝服,说:“张尚书与那使臣发生争执,唉,张老一把年纪,一个气不顺昏了过去。这会儿禁军正把人往府里抬呢,我也得去看看。”
乌蒙这趟提前来朝是为了互市,然而他们提出的要求与明抢无异,张吉一个急火攻心,与其争执下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把程峥吓得够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设宴招待使臣。
这事迅速传开了,程慕宁坐在氍毹上,案几和脚边各堆着一摞拜贴,她随意翻看着,说:“乌蒙的朝贡逐年下降,与边关的贸易更是不肯让利,且他们做生意不守规矩,上年互市两边的驻军便险些擦枪走火,这两年户部收不到边税的钱,还往里头垫了不少,今年几场战事下来早已经伤筋动骨,张吉是不肯再让了。这些拜贴都是散朝后陆续递上来的,多半来自户部,这些人担心圣上点头,想让我劝上一劝。”
“其实让与不让户部都很难。”沈文芥刚从翰林院来,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红艳艳的甚是打眼,他喝茶暖了暖身子,说:“兵部前两日上奏了军情,乌蒙在沿边境线上加派了兵力,如此不遮掩,不就是做出架势要挟我们吗?明知大周今年战事不断,料定我们此时再折腾不起了,趁火打劫呢。张尚书这两年也真是难,他今日不是单为了这次互市的事动怒,他是为了这一桩又一桩的糟心事,要我说当年就该直接打,现在倒好,赔了公主又折了银子,到头来叫人骑在脸上,什么都没捞着。”
沈文芥越说越气,但这话现在说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乌蒙近年吞并了多个小部落,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恰好与大周的发展趋势相反,所以才有底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朝廷的底线,这时候想打已经很难了。
其实只要再给程慕宁一年时间,等鹤州和骊州的军队建设起来,养好了兵马,未必不能打一场。
只是现在……
程慕宁攥着拇指,陷入沉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文芥见状,又宽慰道:“唉,你也别操心了,天塌下来朝廷也还有人顶着,冯大人也在想办法呢。我看你的风寒都半个多月了还不见好,公主,身体要紧啊。”
“我知道。”程慕宁喝水润了润喉咙,语气平静地说:“这事还要再等等,且看看朝廷的风向吧。”
【作者有话说】
裴邵: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没有名分而已
第86章
午后刮起一阵大风,眼看乌云压顶,似有下雨的架势,沈文芥担心院子里晾晒的书稿,匆匆告辞。这边人刚一走,风挟着雨吹进了屋里,不过眨眼的功夫,暴雨骤降。
雨势持续到深夜,裴邵今日出城办事,过了宵禁方冒雨回京。守城的士兵开了城门,挪开栅栏,点头哈腰地将他请进来。裴邵没有下马,腿一夹马腹就要往公主府赶。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只听那暴雨声中夹杂着几声细弱的挣扎,裴邵猛一拉缰绳,马蹄在半空出挽出水花,扭头就见旁边的士兵押了个人。
这人穿的一身灰,在夜里实在很不打眼,发也叫雨淋乱了,狼狈之下只能依稀辨出是个女子。她被捂住了嘴,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此时只能“呜呜”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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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见裴邵看过来,抓住他的士兵手一松,被这女子一口咬住了虎口,喊道:“我、我找闻嘉煜,我不是疯子——”
很快,那士兵又将她的嘴捂住。
裴邵眯了下眼。
这女子说话的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裴邵虽未到过咸州,但他此前和工部的常远打过交道。
适才开门的士兵见他垂目打量,忙说:“殿帅,这人宵禁还在外头晃荡,鬼鬼祟祟的,问她家住何处,也支支吾吾说不明白,最后问急了,就说自己是状元郎未过门的妻子,您说这年头,状元郎的未婚妻都能绕皇城一圈了。”
裴邵的马蹄缓慢踏进,说:“把人松开。”
见裴邵这样说,那抓人的不安地看了眼女子,迟疑道:“这人不可能是……自打放榜后,是个人就想榜下捉婿,闻大人要真有什么未婚妻,能不接进京么?我看这就是个疯女人,如今天冷了,入狱还能有口饭吃。”
“把人松开。”
裴邵的语调已然添了几分不耐烦的冷意,士兵不敢再多言,当即将人松开了。
……
程慕宁抱着汤婆子打了好几个喷嚏,红锦忙将屏风挪到窗边,道:“今日风大天寒,公主早点歇下吧,我看殿帅也不会过来了。您不要熬坏了身子,到时候便宜了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锦。”银竹抱着几块银丝碳进来,闻言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红锦倏地噤声。
程慕宁扬了下眉,把这页补充的条案写完,才撂下笔看这两个眉来眼去的侍女,抱臂道:“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在我跟前使什么眼色呢?”
银竹老实收回了视线。
见她不拦自己了,红锦这才说:“这夜深人静的,殿帅马背上带了个女子回来,就在方才,还吩咐人给她准备了热水。公主,这也太过分了,这可是公主府!”
程慕宁道:“嗯?裴邵回来了?”
“公主!”见程慕宁没有抓到重点,红锦跺脚道:“他怎么能把其他女人往公主府带,究竟有没有将公主放在眼里!”
程慕宁望着窗外的大雨“嗯”了声,像是在哄红锦,说:“我去找他算算账。”
“找谁算账?”裴邵浑身湿透踏了进来,他拍去袖子上的雨水,怕冻着程慕宁,停在远处说:“不着急,我先沐浴。”
红锦没有动,她木着脸望向程慕宁。
程慕宁看着裴邵,笑说:“备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锦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裴邵一个人沐浴不讲究,很快就穿戴整齐出来了。案几上已经摆了两道热菜,程慕宁递上筷子。裴邵饿了一天,胃口正好,程慕宁捧脸看他用饭,竟然看饿了,她抵了抵下颚,说:“闻嘉煜有未婚妻?我派人去查过,没查到有这件事。”
裴邵给她喂了两只虾仁,道:“我派去的人也没查到,兴许有隐情,也兴许是假的,难说。”
但程慕宁知道,若是假的,裴邵就不会大半夜把人往府里带,他一向是个敏锐的人。
正要开口说话时,嘴里又被裴邵塞了个满满当当,程慕宁咽下去,拒绝了裴邵递过来的小排骨,吩咐道:“银竹,待那位姑娘沐浴完,将人请过来。对了,给她送一身换洗衣裳。”
裴邵果然忘记吩咐这些体己事,他将排骨剔了骨头喂给程慕宁,说:“公主是个体贴人。”
……
公主府即便是侍女的衣裳也十分精细,杨云衫别扭地扯了扯衣袖,才知道这里竟是当朝公主的府邸,一时惊惧交加,抱着手中湿淋淋的包袱走走停停,落了银竹好一段路。那边银竹回头催她,她方犹豫地跟了上去,待进到堂屋,她也不敢抬头,跪地行了个粗糙的礼,“民、民女见过公主。”
她说罢也没有起身,保持着磕地的姿势。仔细看,垫在额头底下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程慕宁亲自将人扶起来,温声道:“你不必紧张,本宫与闻大人也算熟识,你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深更半夜的,自然不能放你在外头受冻,用过晚膳没有?这是厨房刚做的点心,先用两口垫垫肚子?”
裴邵已经用完食,这会儿坐在上首的另一把椅子上喝着热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温柔小意的语调能让人放下戒备,裴邵从前在她的圈套里尚不明了,如今跳出来看她这样哄骗别人,便能察觉她真体贴和假体贴实则是有细微不同的,只是身在其中的人难以分辨。
那边杨云衫显然已经放松警惕,悄然抬了下眼。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接踵而来的是自行惭秽的颜色,她倏地掉下眼泪,说:“我不饿,多谢、多谢公主。民女只想见闻嘉煜,可我打听了好几日都没问出他的住处,不知公主可否让民女见他一面?我真的与他有过婚约,不是胡言乱语。”
程慕宁缓慢落座,也给她赐座,说:“闻大人如今是御前红人,身份尊贵,我的确不能将来路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往他跟前带。你说你与他有过婚约,不知可有什么证据?”
杨云衫没有坐,闻言猛地一抬头,“有。”
她擦掉眼泪说:“有的。”
杨云衫怀里的包袱已经湿透了,她就地翻找起来,里面竟是好多书信和手稿,上面的墨字都被雨水晕开了,但勉强还能看得清字迹,“这些、这些是我与他往来的书信。”
银竹将其呈给程慕宁,程慕宁翻看了几页,又递给裴邵。她想了想,吩咐银竹将上回公主府修缮完毕时工部递呈的折子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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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折子正是闻嘉煜写的,程慕宁当时心中还暗赞过这人写的一手好字。
两种字迹放在一处比较,区别显而易见,前者温润内敛,后者多少有点张扬露才的意思了。
程慕宁与裴邵递换了个眼神,她当下不显露颜色,只按下了这叠书信,说:“你方才说你与他有过婚约?那究竟是有没有婚约?”
杨云衫抿唇,低下头说:“我与他两家父母原是旧识,定的也是自小的婚约,可他少时家道中落,搬去了书院,我娘她……看不上嘉煜,便口头取消了婚约,想要给我另定人家,可我与嘉煜是两情相悦。”
说到这里,她哽咽道:“我背着家中与他继续往来,说好了待他考取功名后再向我爹娘提亲,乡试放榜的前一夜,他还说考得很好,不日就能来家中提亲,我这才敢与家中说了实情。后来秋围放榜,他果然高中榜首,我爹娘这才松了口,叫我将他请到家中,要给他庆功,可、可他人却不见了,后来听说他春围亦是榜首,是状元,我阿娘说他将来是要娶公主的人,与我那些,再不作数了。”
裴邵很轻地嗤了声。
杨云衫闻声噤声,惊惶地憋着眼泪。程慕宁给银竹使了个眼色,银竹递过去一张帕子。
杨云衫难为情地擦了眼泪,小声说:“我知道嘉煜不是这种人,他定是有难言之隐,我在咸州等了他好久,可家中不肯信他,执意给我定了门亲事,半年后我就要成亲了,究竟是不是要断干净,我想听他亲口说。可是京城太大,我实在找不到人。公主,这位大人,我真的不是疯子,我说的都是实情,二位若与他相识,能否替我将这个转交给他,无需带话,他看到这个,自会辨明真假。”
她从腰间摘下一只鸳鸯佩。
程慕宁却没有接,她还盯着那几页书信看,那是揣摩思量的神情,直到裴邵说:“你擅丹青?”
程慕宁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上那摊杂乱的包袱,那包袱一角露出了半张人像,一看就是闻嘉煜。
杨云衫只好收起玉佩,捡起画,拘谨地说:“我、画得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点了点案几,银竹自觉转呈了上去。
画纸和墨都不是上好的,雨水浸泡后就晕开了,只有底下几张勉强能看出个人脸。
的确是画得不好,可以看出杨云衫是没有学过丹青的,这人像不似书院里张贴的画像那样板正,两只眼睛都画得不一边大,但许是画它的人出于爱意,这几张画里的闻嘉煜要生动许多。
可以看出是个温柔的人,眼尾处的浅痣平添了几许风情,这样的长相和才情,的确能让人念念不忘。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程慕宁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她见到的闻嘉煜与画中这人像又不像。
她踌躇地望向旁边的人,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裴邵……”
裴邵眸色平静地回看过去,显然与她想的一致。
气氛严肃而沉默,杨云衫忽然有点不安。
程慕宁察觉到她的忐忑,莞尔道:“本宫可以带你见他,但有一个要求。”
“你就站在本宫身后,一句话都不准说。”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下来两日,朝中为了互市的事吵得人仰马翻,各有各的说辞。没有人愿意向乌蒙退让,但是一场战争耗费巨大,与此相比互市让出的不过是蝇头小利,倘若非要去争这个气节,一旦与乌蒙彻底撕破脸,那么这次的军费筹备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绝不比当初南下御敌来得容易。
五斗米能让人折腰,两边朝臣各执一词,钱再次成了争执的重中之重。如今再没有谁的府邸能抄出这么多银子,一时间,程慕宁前几日呈到御史台的新政条案备受关注。
尤其是当初被许党驳斥的清丈土地一事,又被拿出来反复争论。
“清丈土地的确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下了朝,闻嘉煜随程峥到了政事堂,站在御案前说:“那些瞒报漏报的田亩重新记册,里头田税徭役税等各项杂税便是好大一笔,若能都折成银子收上来,甚至来年朝廷的开支都解决了一半。公主此项议案呈得真是时候。”
“朕难道不知道这些土地里有多少文章吗?”程峥脸色灰败,他这几日被吵得脑瓜子疼,“这些官绅地主藩王贵族哪有不贪的,朕又不是瞎,但朝廷要用人,总得留几分余地!况且虎口夺食哪里是那么简单的,这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办下来的事,届时内忧外患,岂非天下大乱!”
程峥说着,抵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闻嘉煜做出思考的样子,说:“圣上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新政条案乃公主所提,圣上若点头,届时事情办好了,众人只怕也只会念着公主的功劳,可官员的不满却是冲着朝廷来的,到时候得罪人的事都记在圣上头上了。说起来,公主若能事先与圣上商议就好了,怎么就直接呈给御史台了呢?”
程峥面无表情,抿直了唇线。郑昌这时候弯腰奉上茶盏,退下去时余光暼了闻嘉煜一眼。
程峥声调平稳,没情绪地说:“公主独断专行惯了,她料定朕不会同意,这是打算先斩后奏。我早该知道,她就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当年她为了几条新政成日与朕对着干,邓州三年,她根本就没有认过错。”
闻嘉煜闻言,温声劝慰:“公主也是为了朝廷,是替圣上分忧。臣听说公主风寒一直未愈,想来也是操心太过的缘故。”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慕宁近日与朝中官吏走动频繁,程峥对此也早有耳闻,他缓慢深吸一口气,说:“朝廷的事不是公主该插手的,眼下新政议案与互市搅和在一起,朕的阿姐给朕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大周这一整年风吹雨淋跌宕起伏,接连几场战事下来早已疲惫不堪,程峥原本可以以此为借口先将争议压下来,如此一来就算户部有异议,张吉气归气,也不会非要与乌蒙硬碰硬。可程慕宁却给了那些反对互市的朝臣一个新的契机,这看似是化被动为主动,实际上做的却是火上浇油的事。
倘若程峥放着清丈土地的事不去做而应承了乌蒙的不平等条约,不说别的,就御史台和翰林院,这些文官一口唾沫星子一杆笔,能把程峥的脊梁骨戳断。
程峥眼前好像闪过败战而归的先帝,忽然间屏住了呼吸。
他沉默许久,疲惫地挥退了闻嘉煜。程峥颤抖着声音说:“郑昌,父皇当年就是因为败给了乌蒙才一病不起,为什么又要打仗……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
郑昌看着这位眉眼酷似先帝,却全然不像先帝的天子,叹息道:“先帝当年败给了乌蒙可汗,可圣上,先帝驾崩了,斯图达也已经老了,自圣上继位以来就已经是崭新的局势,您不能沉浸在先帝的荣辱里啊。”
程峥沉默,帝王的迷惘与惊惧都写在脸上。
郑昌没有再多言,端着托盘悄声退了下去。
纪芳还在公主府当着差事,郑昌身边如今是个叫田福的小太监,他接过郑昌手里的活计,往里头瞅了一眼,犹豫道:“这个闻大人有点不一般呐,圣上近来就对公主颇有微词,他这不是挑事么?这人究竟存着什么心思,干爹,要不要偷偷报给公主?”
郑昌看了田福一眼,说:“御前的事瞒不过殿前司的眼睛,公主的消息灵通,用不着你操心。我知道你们几个与公主府素有往来,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御前的人就要当好御前的差,眼下是个关键,仔细不要让人抓住尾巴。公主自有龙血凤髓护体,我等皇家犬,贱命一条最不值钱。”
田福心头一紧,也听出了郑昌话里的好心劝谏,毕恭毕敬地福下身去,“儿子心急了,多谢干爹提点。”
闻嘉煜从政事堂出来,脸色从恭谨到淡漠,变幻之快令人乍舌。他近来很得圣心,隔三差五就到宫里来,往来宫人见了他皆是点头哈腰,闻嘉煜没有理,人后他脸上没有平日里的和煦,端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送他出宫得小太监也不敢与他攀谈。
倏地,他眼眸微眯,脚步也慢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大人。”程慕宁迎面而来,缓步在他面前站定,寒暄道:“这是刚从政事堂出来?”
闻嘉煜拱手,恭敬地说:“是,这会儿正要出宫。早朝吵得乌烟瘴气,圣上这会儿正头疼,公主此刻恐怕不是去御前的好时候。”
程慕宁说:“有劳闻大人提醒,如今闻大人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本宫若有什么思虑不周的,还要请闻大人多多提点。”
闻嘉煜谦逊道:“哪里,公主折煞下官了。圣上与公主乃血脉至亲,是下官要求公主提点才是。”
程慕宁说:“那就互相提点,本宫早就想交闻大人这个朋友了,可惜闻大人的朋友太多,本宫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闻大人抛来橄榄枝,到底是我不如殿帅有本事,也不如皇后和善吧。”
闻嘉煜把头略低了低,说:“公主冤枉臣了,公主金枝玉叶,哪里是我的身份能轻易攀附的。今日承蒙公主抬爱,实在惶恐。”
程慕宁笑了笑,没有再答话。
她的视线落在闻嘉煜脸上,这样带着观察意味的打量让闻嘉煜倏地蹙了下眉,他眼中一闪而过警惕的神色,说:“工部还有些差使要办,公主若无要事,下官便先告辞了。”
他说罢退到一旁,做出给程慕宁让路的架势。
程慕宁温和地颔了颔首,待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不到闻嘉煜了才停下来。
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没有眼尾那颗微小的痣,这位状元郎身上少了风月情浓的意味,眉眼间显得更精明了。这种精明略冲淡了他身上的书生气,显得分外违和。
只是这种违和并不容易察觉,更多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感觉是最不能够用来下定论的东西。
思及此,身后一道压抑的哽咽打断了程慕宁的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侍女打扮的杨云衫红了眼,泣声说:“他没有认出我,他连鸳鸯佩都没有看一眼。公主,他是当真把我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87章
闻嘉煜坐在马车上,心境无端浮躁起来。
自打琼林宴见过程慕宁之后,闻嘉煜就格外避开这个人。女子柔弱的外表或许会令人下意识放松警惕,但闻嘉煜并没有被蛊惑。绵里藏针是他对程慕宁的第一印象,那双春意盎然的眼睛过于敏锐,看人的时候时时带着打量和审视,言语间更是字字陷阱,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摸个清清楚楚。
刚才……
闻嘉煜迅速复盘了方才的对话,确认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后,才缓缓平复了心绪。
马车到了民巷,水沟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这条土路坑坑洼洼,车马不好过,闻嘉煜在巷子口就下了马车,驾轻就熟地就近抄了小路。
按照他如今的身份,早就可以换个好宅子。当今圣上没什么别的本事,倒是在用人上的赏赐十分大方,早就吩咐了礼部给他择了处新宅,但那片达官显贵聚集地有太多的眼睛,行事难免不太自在,所以稳妥起见他并没有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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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推开门,闻嘉煜当即顿步。
庭院里空无一人,几件刚洗净的衣衫挂在晾衣杆上,还滴着水,风拂过也没扬起声响,整座院子空荡荡的。闻嘉煜的谨慎让他没有踏过门槛,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只闻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他一个侧身避让,一枚刀片稳稳扎进了门板上。
门板左右瞬间变黑。
萃过毒的。
闻嘉煜顺着暗器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奇装,头戴额饰的少女坐在房顶上,她勾唇讽笑:“闻——嘉煜?”
她的汉话带着独特的音调,空灵清脆,很好听。念出这三个字后她踮脚跃下房顶,抱臂打量闻嘉煜,玩味道:“唔,我现在该叫你闻大人,还是叫你那日苏?”
闻嘉煜冷漠地说:“你不该来这里。大周的皇城遍地都是暗探,你随使臣团入京,盯着你的眼睛不会少。”
“这就是阿日善给你做的面具?”少女倾身,伸手想碰他的脸,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这也太逼真了吧,这个大周人长得真不错,你把人埋在了哪里?”
“图雅!”闻嘉煜打掉她的手,沉声说:“这里是大周,你最好不要胡闹,打乱了乌兰巴日的计划,是你担还是我担。”
“你还好意思提计划。”少女生得极为妖美,这种美却衬得她更加刁钻蛮横,她哈了声说:“一年多了,大周的局势没有半点变化,倒是把南边的战事给停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挑起争端,你该不会反水了吧?在大周当官当上瘾了?”
“就南边那点兵力,真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朔东一只脚就能把他碾死。”闻嘉煜说:“你想靠鄞王打进皇城,只要裴家还效忠今上,就不可能。”
“哦。”图雅冷笑:“我的法子不可行,那你又做了什么?乌兰巴日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他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再不能做出点什么,乌蒙王室将没有你的位置。大周女人生的贱种,你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你的名字怎么配和我们列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劳转达。”闻嘉煜没有动怒,他平静地说:“我是大周女人生下的儿子,也是父汗的儿子,承不承认,我这个贱种都是你的兄长。”
“你也配!”图雅瞪大眼睛,“你这个贱——”
“图雅。”另一边,一个异族打扮的僧人推开房门,“长幼有序,不许对你的兄长无礼。”
“乌兰巴日才是我的兄长,他算个什么——”
僧人看过来,图雅迫于压力闭上嘴,甩袖重重哼了声。
闻嘉煜上前,双手合十道:“老师也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嗯。”阿日善道:“进来说话。”
阿日善是草原的传道者,他年轻时在京城的安华寺学习,那时候大周与乌蒙还没有交战,他熟知大周的文化,也以此为草原带来了很多贡献,斯图达奉他为草原的圣人,王室的孩子都曾受过他的教导,都是他的学生,即便是图雅也不敢造次。
“孩子,辛苦了。”阿日善进到屋内,在昏暗的光线下打量了“闻嘉煜”的脸,说:“你还好吗?”
闻嘉煜点了下头,摸了摸下颌角边沿微微凸起的地方,那里有一道肉眼看不出的缝隙。
图雅在一旁冷嘲热讽,“他有什么不好的,御前新贵,比在乌蒙人人瞧不起时好多了。哼,果然是物以类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日善没有理会图雅,叹息道:“大周的朝廷危机四伏,当初选择让你入京,是因为你在中原文化上造诣最高。果然我没有看错人,即便不靠原cy主代考,你自己依旧能夺得榜首,孩子,是王庭埋没了你的才华。”
闻嘉煜说:“老师不要这么说,我的知识源自老师的传授,学生不敢自得。”
阿日善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说:“我相信你,乌兰巴日也相信你,只是孩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王庭内部有人叛离,岱森带着两个营的将士逃了,中途还烧掉了我们的粮仓。此事因乌兰巴日与岱森的矛盾而起,可汗动怒,因此要问乌兰巴日的罪,眼下又是政权更迭的时候,我们必须把大周的事速战速决,才能给乌兰巴日在可汗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这也是你重返王庭的机会。”
“岱森?”闻嘉煜皱眉,“岱森是乌蒙的猛虎,我早就说过,乌兰巴日应该重用他而不是打压他。”
“那是野心勃勃的猛虎,留着他迟早都是祸患!”图雅恼火道:“要不是你力荐他,乌兰巴日也不会被他算计!我有时候怀疑你们才是一伙的。”
“好了图雅。”阿日善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那日苏,说出你现在的计划。”
好久没听人喊他的名字,闻嘉煜微顿,才说:“今上登基后大周虽是每况愈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国库虽虚但地方兵力强盛,尤其是往西的朔东和燕北一带,只要他们与朝廷的关系没有断,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逆贼入都。鄞王起兵北上,这两地看似没有动作,但朔东容许自己的小儿子帮扶公主以达到稳固朝局的目的,足以见朔东对朝廷的忠心耿耿,此时乌蒙强攻大周,就算侥幸拿下几个城池,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图雅不耐烦道:“不就是想离间大周内部吗,一年多了,你除了送走了个许敬卿,什么都没做!”
闻嘉煜没有把眼神分给图雅,只对阿日善说:“当今圣上胆小怕事,猜忌心又重,我原想以此离间他与殿前司的关系,可后来发现行不通,因为裴邵的心本就不在今上身上,无论今上对他如何猜忌,他都不会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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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日善说:“我见过他,在太和殿。这个人年轻,心性却很稳,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听说大周的将士都是忠君之臣,我听过他父亲的名号,是个老将了,他的儿子恐怕很难被挑拨。”
“的确,但他与公主往来亲密,据我观察,他们并非只是寻欢作乐的交情。”闻嘉煜说:“圣上不敢直接对裴邵动手,但如果圣上对公主动手呢?裴邵一旦掺和此事,一旦发动兵变,届时朝廷和朔东的关系还能缓和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地方与朝廷的矛盾本就日益严重。”阿日善点头说:“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你要用互市离间圣上和公主?”
图雅插不进他二人的谈话,不高兴地说:“说得那样高深,不就是用大周公主拱火吗?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直接杀了公主,嫁祸给皇帝不就好了?”
“说的简单。”闻嘉煜已经懒得与她废话。
“是你想得复杂!”图雅说:“那就看看我们谁先把事办好,阿日善,你在这里做个见证,最后这个功劳,可不要算错了。”
“你做什么去?”闻嘉煜拽住她的手腕,眉眼已经窜起怒火,“我警告你,我不知道乌兰巴日怎么会让你跟来,但我劝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府邸,不要坏了我的计划,更不要出现在那位公主面前!要是她看穿了你的动机,势必有所防备,你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嗤。”图雅甩开他的手,说:“不就是个公主,我又不是没见过大周的公主,胆小懦弱,畏畏缩缩,连只虫子都不敢碾死,被丢在狼群里连跑都不会,只会哭。大周竟然能养出这么废物的公主,怪不得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嘉煜眯了下眼,“你把永昭公主怎么了?”
“啊,对,你还不知道。”图雅笑起来,愉悦地说:“岱森叛逃有她的一份功劳,要不是手持她的令符,岱森根本走不出庭账。父汗很生气,要我教训她,我就把她带到了五毒山,你知道的,那里都是吃人的猛兽——哎呀,我忘了给她刀,也忘了派人将她带出来了,都怪这趟走得匆忙,这么多日,她不会死了吧?”
图雅说罢捧腹大笑,妖艳的脸上狰狞无比。
闻嘉煜攥紧拳头,喉间干涩道:“她不可能参与王庭内乱,是岱森偷走了她的令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又怎么样?”图雅唇畔微翘,得意地说:“草原不欢迎兔子,只有狼才能活下来。她那么痛苦,我送她一程,她该谢我。”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88章
未免发生不必要的争端,阿日善很快带走了图雅。
闻嘉煜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一脚踹翻了凳子,咬牙道:“图雅……”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铜镜前摸了摸脸骨,然后自下而上揭开了人皮面具,露出面具底下与之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这张脸中和了中原人的特征,他的瞳孔不像图雅那样绚丽得富有攻击性,而是比较暗的琥珀色,但这样的瞳色也并不让他多几分温和,草原的血统使他的五官薄而锋利,看起来野性十足,这样一张脸才能匹配上他眼神里的危险。
而这张脸的主人不叫闻嘉煜,他叫那日苏。
他是斯图达的儿子。
夜幕笼垂,更阑人静。
午夜的梆子声敲响,公主府的主院还灯火通明,程慕宁站在桌案边,一手撑着桌沿,垂目盯着闻嘉煜的画像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生了双看谁都含情脉脉的眼,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闻嘉煜,还以为她在看哪个旧情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裴邵进屋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裴邵没有搁下刀,他站在身后跟着看了片刻,随后右手从后面圈住了程慕宁,左手顺势把刀叩在闻嘉煜的画像上。程慕宁惊吓地“嘶”了声,下意识往后退,正好踩住裴邵的靴面,前胸后背贴得更紧了。
男人的鼻息喷在侧颈,程慕宁觉得痒,偏头闻到了泥土的味道,说:“你把杨云衫送走了?”
裴邵“嗯”了声,“派了人跟她回去,说不定能在咸州找到真正的闻嘉煜的尸体。”
程慕宁在裴邵怀中挣扎着转过身,面对着他说:“一颗痣无法确定什么,我也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你说找到那个真的闻嘉煜的尸体,那你觉得这个‘闻嘉煜’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再是可用之人。”裴邵抚摸她的发,刚沐浴过,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发尾还有点湿润。
程慕宁把脚从他靴面上挪开,撤出他怀里,拿过画像说:“我回来时仔细想过,他一开始给我们送来武德候,于是我们通过武德候透露的线索把工部查个底朝天,许敬卿因此落了下风。”
裴邵顺着她的思绪说:“许敬卿也因此急于扳回这一局,设计了假刺杀案。”
“就是从这场刺杀案开始。”程慕宁眯了下眼,说:“借着假刺杀而真行刺的刺客,还有死在内廷的赵锦,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弄死许敬卿去的,包括最后许沥企图杀赵萍灭口,牵出勾结权贵私放犯人的案子,都恰恰在许敬卿即将倒台的关口被捅出来。”
说到这里,程慕宁顿了一下,挑唇说:“裴邵,我们好像被人当刀使了。我原本以为他递了投名状是想借着我们往上爬,虽说居心叵测但无非也就是野心二字,朝廷么,本就是个争名夺利的场合。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是我想错了。许敬卿是程峥面向百官的刀,他要瓦解的不是许敬卿,而是御前的攻守。许敬卿不过是个开始,你猜下一个是谁?”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邵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很淡地勾了下唇,“是我。”
“对,是你。”程慕宁捏紧画像,说:“所以他在御前挑拨我和圣上,最终要离间的不是我,而是你。换句话说,也不全是你,而是你背后的裴氏。没有了刀也没有了盾,程峥就是一个两手空空,孤立无援的皇帝,一旦朝廷内乱,他就只能割地求和了。”
裴邵从程慕宁手中抽走画像,“所以这个闻嘉煜——”
“不能留。”程慕宁说:“乌蒙使臣来得这么突然,与他定拖不了干系。这样一个人待在圣上跟前太危险了,我也不想再费时查证他的身份,这都不重要。”
“好。”裴邵应得痛快,仿佛早已有了决断,他屈指碰了碰程慕宁的眼下,那里一片乌青,“你多久没睡了?”
“嗯?”程慕宁说了一番话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下唇,“我不困。”
她揉了下干涩的眼,拉着裴邵的手往桌案另一头走,亢奋地说:“互市或许是离间我与圣上的一把刀,但我的确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没有外力压迫,程峥不会同意我的想法,趁热打铁,趁着现在张吉也还硬着一口气,我补充了赋税这块的条案,你明日上朝替我捎给张吉,先叫他看一眼。我对各地收税的形式还不是十分了解,许多细节要过问他,可这几日他病着,总不大方便,但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个事。”
那一沓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才写完的,但这么详细的革新措施,这一定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法,在邓州的三年她恐怕也没有闲着。
然而条案递到裴邵面前,他却看都不看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程慕宁,说:“荀叔给你开的药,喝过没有?”
程慕宁微顿,点头。
裴邵似乎不信,低头在她唇边嗅了嗅,才说:“荀叔没有告诉你,喝完药后半个时辰要睡下?”
程慕宁捏紧那一沓条案,心虚地撇开视线。
裴邵鼻息间逸出声冷哼,“风寒迟迟好不了,就是你不遵医嘱。我让周泯掐着时辰提醒你,他提醒到哪儿去了?刚才进来也不见他守在门外,他是不是上次板子没挨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说罢就要出去叫人,程慕宁不愿意自己的私事叫周泯挨板子,忙勾住他的小拇指,轻声道:“殿帅。”
“啧。”裴邵甩开她的手,冷酷地说:“少来。”
裴邵在用药的事上十分谨慎,程慕宁也不敢和他对着干,她只能服软。
“裴邵。”程慕宁贴近他,晃了晃他的手指,“上榻吧,你抱我。唉,好困。”
裴邵垂目看她,很轻地嗤了声,每次都这样。
他冷脸将人抱起来。这阵子天冷,程慕宁风寒未愈,裴邵怕她起热,把人放下时还不忘用手探一探她的温度,见体温寻常才松了口气。然后将屋里的灯吹灭,只留了床边的一盏。
榻上是冷的,裴邵刚解衣上榻,程慕宁就自觉地靠了上来,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不过闻嘉煜近来很得圣上爱重,你下手藏着点,程峥这几日原就有诸多猜忌,不要再刺激他了,以免弄巧成拙。”
“冬狩要到了。”裴邵搂住她,掂了掂她腰间的肉,说:“猎场地形复杂,就在那里。”
裴邵这明摆着是早就想好得,程慕宁挑了下眉,想了想,“嗯”了声应下。
她安静了片刻,又说:“你送杨云衫出城时,把实情告知她了吗?”
“没有细说。”裴邵闭着眼道:“怕她坏事。”
“哦。”程慕宁仰头,低声说:“张吉看着还好吗?我这几日本该去探望他,但条案未写明,一时被耽搁住了。张吉年岁大了,我总忧心他经不住折腾,到时候撂挑子不干,朝廷的钱库就真的完了。你明日替我问候一下——”
程慕宁还没有絮叨完,裴邵忽然睁开眼,翻身扣住她。这样的动作带着危险的意味,他威胁地说:“你睡不睡?再不睡就别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她缓缓抿了下唇,裴邵才稍松开她,把人扣在怀里,侧身躺了回去。
程慕宁消停了没多久,对着他的胸膛说:“那不睡了吧。”
裴邵摁着她脑袋的手微顿,视线下移,就见程慕宁看过来的双目都熬出了红血丝,但瞳孔却很亮,好像真的没有半点困意。她声音放得很低,带着黏糊糊的音调,“裴邵,我不想睡。”
第89章
裴邵没有回应,只平静地与她对视。
程慕宁神采奕奕,但与其说她精神亢奋,倒不如说她紧张。
当年推行新政的档口也是腥风血雨,她在那个时候彻彻底底地败给了许敬卿。如今又到了成败的关键,虽说已经没有许敬卿在旁阻拦,但那些与他立场一致的世家大族依旧存在,她和程峥的矛盾也从未化解。
程慕宁那一则则新政条案呈上去,又把自己置在了那个风口浪尖。只是这次她没有再试图说服程峥,她想要的不再是程峥的认同。这或许是一次后果更为严重的重蹈覆辙,赢了未必是赢了,但输了就是完了。
这不是程慕宁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裴邵,但从前他并没有读懂,她浮于表面的风情下那种摇摇欲坠的慌张。
裴邵沉默,胸口无端升起一团火。他掌心扣紧,托住她的腰身把人往上提,直至两人的视线能够齐平,程慕宁在这样的对视中默契地微扬起头,给了他一个适合接吻的角度。
阒寂的室内响起潮湿的声音,两个人安静地吻了一会儿,然后挨着鼻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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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次我陪你。”潮热的呼吸交缠,裴邵贴着她的唇,低声说:“信我。”
程慕宁指尖微蜷,攥住了他的衣摆,“裴霁山……”
她喊他的字。
“你亲我。”程慕宁小声对他说。
其实她对裴邵只打算到了许敬卿这一步,因为在与许敬卿的争斗上,裴氏与她的立场是一致的。可再往后,一旦涉及皇权,稍越雷池半步,都会有担上谋逆二字的风险,裴家这样远在边地的世家大族,绝不会愿意趟这滩浑水,这也是为什么裴邺对她态度不明的原因。
所以有些事做得点到为止就够了。
他要是聪明的话,这阵子甚至不该频频踏入公主府。
作为一个善良的爱人,程慕宁此时应该将他推开,以免他因为自己而沾惹是非,可偏偏裴邵太倒霉,她也不是个好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他排除在她的计划外。
她特别,特别地需要他。
任何方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拇指指腹在她脸上蹭了两下,翻身咬住她。
枕头被推开了,唇舌和侧颈的刺痛让程慕宁感到欢愉,这种欢愉可以让人摒弃所有的杂念。她把脸埋在被褥里,感受紧绷的身躯被撞得七零八散,直到指尖都无力地垂下去。
……
程慕宁终于睡着了,眉间的疲倦化成情潮里的一滩水,手指还松松拽着裴邵的一缕发。
裴邵想把她捞起来,“抱你去沐浴。”
程慕宁却不配合,她用鼻音“嗯”了声,然后翻了个身。
裴邵只好作罢,起身让人烧了热水,打算给她简单擦拭一下。那盥盆里荡起了涟漪,他刚用指尖试了试水温,捏着帕子的手倏地一顿。
房顶上有打斗声。
裴邵眯了下眼,听得出周泯的步伐,也听得出周泯应对得游刃有余,不需要他出手。
他神色淡淡地拧干了帕子,面上隐有戾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听“哐当”一声,窗外的瓦片落了地。那声音在夜里太刺耳了,程慕宁睡梦中哼出声。
裴邵跟着蹙眉,终于还是起身。
这时周泯与那黑衣人恰从房顶跃下,廊下的红锦刚想惊呼,转头就见一个人影从身后窜了出去。不等红锦把人看清,那黑衣人已经被踹翻在地。
“嗯……”图雅胸口正中一脚,喉间瞬间渗出了血腥味。这个人力气好大,她被踩住了喉咙,整张脸胀得通红,借着月光只能看到一双冷恹恹的眸子。
是他,那个能在御前佩刀的男人。
那边周泯被截了胡,晓得是自己动作太慢招人嫌弃了,只得悻悻追上来,蹲下身揭开了刺客脸上的面罩,露出了那双碧色的眼睛。
周泯道:“主子,这人好像是乌蒙的。”
此次接待使臣团的事周泯没有参与,但裴邵却在大殿上见过图雅。图雅显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已然将自己认出,可即便这样他仍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脚上的力道像是想要踩死她。
“你……放肆……”图雅两手抓住了冷硬的靴子,拼了命想把他推开。
周泯抬头看了看裴邵,没敢搭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图雅快窒息昏死过去,裴邵才不疾不徐地抬了脚。
图雅脸上五颜六色,捂着喉咙重重咳嗽起来,待缓过劲儿来,她刚想捡起地上的刀,就又被一脚踹趴下。
裴邵不耐烦地说:“把人捆了,明日早朝押入大殿。”
“是。”周泯二话不说将人提溜起来,图雅挣扎道:“放——”
周泯看了眼裴邵,当即捂住她的嘴。
回到屋里,水温正合适。
裴邵捂热了手,刚把程慕宁翻过来,见她微微睁了下眼,但没完全睁开,“裴邵,外面……”
她听到打斗声了,想要询问,却又实在太困,话说一半就没了声儿。
“嗯”,裴邵吻了她的眼尾,说:“睡吧,明早再说。”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的身手并不逊色,但她没想到公主府的守卫如此森严。她还没从裴邵那一脚回过神来,已经被五花大绑丢进了柴房里,嘴里塞着条臭汗味的手巾,熏得她整晚都没有睡下。
这夜睡不着的却不止她一个。
礼部用来接待使臣的园子与皇宫只隔着两条街,园子灯火通明,阿日善在门外徘徊。翌日一早,大周皇帝派人请他入宫,看见鼻青脸肿的图雅,阿日善脸上并无惊讶。
他冷静地步入大殿,朝大周皇帝合手一拜,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图雅公主一夜未归,贫僧与几位使臣焦灼不安,却不知公主原来在大周的皇宫里,只是公主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身的伤?”
程峥坐在椅上没有回话,下首站着文武百官,其中礼部的王冕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说:“这就要问你们的公主都做了什么了。我们大周尊你们远道而来是客人,一切衣食住行皆是以礼相待,可你们的公主深夜却潜进我们长公主的府邸意图不轨,这又是什么做客的道理?”
阿日善闻言却露出不明就里的神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看向图雅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图雅嗤声道:“谁说我是意图不轨了,我只不过听可敦说过大周这位长公主很了不得,慕名前去拜访而已,谁知道他们的侍卫把我当贼抓了?还有,这位裴大人不是御前的人吗,白日里要护卫皇帝,夜里还得守着公主,唔,阿日善,这个是不是就叫做物尽其用?大周是真不把人当人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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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话音落地,殿上的余光忽然涌动起来,程峥也顺着图雅的话看向了裴邵。
裴邵却没有急着解释,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解释,只淡声说:“慕名拜访不走正门,身上还藏着毒器,看来乌蒙的确有自己的做客之道。”
阿日善念了句阿弥陀佛,说:“图雅公主自幼生在草原,实在是随性惯了,不知大周礼仪才闹出这样的误会,但图雅绝无谋害大周公主的意思。图雅,还不快认错!”
阿日善语调和缓,三言两语就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图雅却还拿乔,她轻轻哼了声,高昂着头颅,直到阿日善语气肃穆地喊道:“图雅,我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可汗。”
图雅抿了下唇,这才做出让步。她的脖子伤得厉害,哑着嗓音说:“的确是图雅行事不周,听说大周皇帝是个温厚宽容之人,想必不会与我计较。若是有必要,我也可以亲自向永宁公主赔罪。”
程峥捏了捏眉骨,看了看裴邵,又看了看图雅。
他下手也太狠了,图雅脖颈上这一片青紫,看着像是差点被踩断的样子,这事再掰扯下去,有理都成没理了。
程峥咳嗽了声,赶忙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说:“罢了,永宁公主是个和善的人,不会计较此事。既然只是个误会,此事就算过去了,田福,快给图雅公主请个太医瞧瞧。”
斜后方的内侍“欸”了声,正抬起脚,就听图雅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乌蒙此次是带着诚意进京,上次阿日善在殿前提出有关互市的调整,我相信这是能让大周与乌蒙关系更进一步的举措,不知道大周可考虑好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殿上的气氛瞬间就低了下去。尤其是刚病愈上朝的张吉,他正要开口,就被旁边的蒋则鸣按了下去。
蒋则鸣刚朝他摇了摇头,就听图雅说:“乌蒙与大周素有邦交,此事若真的令大周为难,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张吉一顿,蒋则鸣也略有惊讶。
程峥忙说:“乌蒙可是另有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没有了互市的事,程峥就无需为了互市而在清丈土地上为难了,程慕宁的新政没有了外力推进,张吉等人也不会偏向她。程峥竭力掩住面上的喜色,说:“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阿日善却皱眉,沉声道:“图雅,你不是能商议这件事的人。”
图雅是乌蒙的公主,但此次代表乌蒙与大周议谈的却是阿日善。图雅没有回他的视线,只对着上首说:“想要进一步加深乌蒙与大周的交情,也不是只有互市这件事。当年大周舍了永昭公主远嫁乌蒙,可见只有成为家人,才是最亲密的关系。”
王冕说:“怎么,一个公主还不够,你们乌蒙还想要我们嫁第二个公主不成?”
裴邵冷飕飕抬了下眼。
“那当然不是。”图雅说:“我们又不是强盗。大周人不是都讲究个礼尚往来么,我们乌蒙也可以嫁出公主,这在你们大周话里,应该叫亲上加亲。”
“图雅!”阿日善在众人交头接耳中低声呵斥。
图雅充耳不闻,指着裴邵说:“我就嫁他,今日图雅就在这里,请大周皇帝赐婚。”
程峥愣住。
张吉也愣住。
大殿上议论声骤歇,一时间针落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裴邵身上,裴邵却是面无表情地挑了下唇,果然就听旁边的队列发出一声暴喝,“不可能!”
冯誉情绪激昂道:“地方将帅没有与草原联姻的先例,此事绝无可能!图雅公主还请慎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冯誉这话倒是把懵怔的众人点醒了,程峥恍然回神,立即道:“此事的确不妥,乌蒙若真有意派出公主和亲,不若换个人选,我大周好男儿多的是,大可由图雅公主慢慢挑选。”
图雅摸着脖颈上的淤青,掷地有声道:“不,我就要他。”
第90章
此事自是不了了之了。
事情传到程慕宁耳朵里时已经是午时了,她睡了连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醒来时右边脸上还压着枕头印子,身上被裴邵咬出来的痕迹还残留着酥麻的痛感,这种痛令人餍足,她懒懒地撑在茶几上,吃了两口刚热好的粥。
银竹将昨夜图雅闯入公主府与早朝的事一并与她说了,费解道:“使臣入京后公主还没有见过他们,这个图雅公主与我们是有什么过节?”
程慕也在思量,摇头说:“冯誉最了解地方军事,是不可能允许裴家与乌蒙沾上一点点关系,程峥若是还没有傻得彻底,也不会同意。明知朝廷不可能同意还要提,显然只是为了搅浑水。何况裴邵昨夜险些踩死她,看来这个图雅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何止睚眦必报,此人刁蛮得很。”银竹道:“礼部的王大人脾气最好,年年接待外使都是笑脸相迎,听说这回头疼得连笑都笑不出来,那个图雅公主脾气大得很,御前也不见收敛。”
程慕宁把粥咽下去,轻飘飘地说:“草原的公主么,有点烈性是常事。”
那边红锦把饭后要用的药端进来,她昨夜目睹过图雅的身手,闻言担忧道:“公主要谨慎防着她,此人功夫不弱,竟然能赤手空拳地与周侍卫打上几个回合,都上房顶了,昨夜要不是殿帅在,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动静。”
程慕宁温声说:“这是大周境内,天子脚下,哪有主人防着客人的道理。可惜我风寒未愈不好见人,她既然是为了见我才负了伤,咱们也不好冷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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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说罢顿了顿,“太医瞧过了吗?”
银竹颔首,“宫里不敢怠慢,太医一早就看过了。”
“宫里的太医用药保守,冬狩在即,不要耽误了图雅公主游玩的兴致。”程慕宁慢声说:“去裴府请荀叔再开一贴药,煎好了给使臣那边送去。”
银竹若有所思,“是。”
待银竹退下去,红锦不悦道:“公主何必这样体面,我看殿帅那一脚还踩轻了,就该让她直接哑了!”
程慕宁淡笑不语。
……
戌时一刻,暮色四合。
冬日昼短夜修,傍晚的余晖刚散去,乌云便沉沉压了下来。图雅揽镜查看伤势,侍女正小心给她上药,只听她“嘶”了声,那侍女手一抖,露出慌张的神色。图雅深吸一口气,过了一个白日,脖颈上的淤青更重了,瞬间涌起的窒息感让她脸色难看,把人推开道:“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侍女慌张退下,正逢阿日善推门进来。
图雅斜看了眼镜子里的阿日善,不曾转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日善也不计较她的无礼,只说:“你今日太莽撞了,我已经写信给乌兰巴日,要将你遣送回乌蒙,明日你就称病启程吧。”
“不可能。”图雅这才放下镜子,扭头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让我就这样离开?他险些踩断了我的喉咙。”
阿日善道:“是你夜闯公主府在先,图雅,这次你不占理。”
图雅气极反笑道:“理是个什么东西,乌蒙什么时候和大周讲过理?阿日善,你不要忘了,多年前大周的先帝败给了我的父汗,四年前大周的皇帝又赔了一个公主,赢家是不用讲理的,我们就是道理本身。”
“图雅——”
阿日善正要反驳她,就见对面敞开的支摘窗外闪进了一个人影,图雅顺着阿日善的视线,看到闻嘉煜从窗外一跃而进。不对,确切来说是是那日苏,他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夜里行事时“闻嘉煜”是无需乔装打扮的,他真实的模样在京城本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即便是日日打照面的工部官吏见了他这张脸,也无法将他与闻嘉煜联系在一起。
图雅仿佛对他的到来早有所料,先发制人道:“用不着你教训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看你怎么对乌兰巴日交代!”
“你是不是疯了?”稳妥起见,那日苏耐着性子忍到了晚上才来,此时酝酿了一整日的怒意达到巅峰,说:“夜袭永宁公主,图雅,你以为大周的皇城是你的跑马场,任你来去自如?”
“我说过了,杀了永宁公主是最直接的方式!”图雅挑眼看他,“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大周皇帝和永宁公主反目上,你赌的是人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姐弟,倘若反目不成,我们岂非是竹篮打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杀死永宁公主了吗?”那日苏沉声说:“你没有,你打草惊蛇了。”
“一时失手而已。”图雅坐在椅上,昂首说:“我打听过了,永宁和永昭一样,都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不是那个侍卫和那个男人,我一定能杀了她,等着看吧。”
“你用什么杀她,用联姻吗?”那日苏露出讥讽的表情,“你太可笑了,朝廷不可能同意乌蒙与朔东联姻。”
“我当然知道。”图雅翘起腿,抱臂说:“你想让大周皇帝同意互市,以此与公主产生矛盾,可现在皇帝犹豫不决,我提出以联姻交换互市意在逼迫皇帝做出选择,要在二者里选一个,他必定更倾向于选择互市。那日苏,我可是在帮忙推动你的计划,毕竟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多此一举。”那日苏说:“来日乌蒙攻入大周还需要朔东抬手,你此举只会激怒裴邵,让乌蒙失去朔东这个朋友。”
“你放心,我会替乌蒙留住这个朋友。”图雅拿起镜子看自己漂亮的脸蛋,说:“中原的男人和草原的男人有什么区别?或许我有比你更快与朔东交好的办法。”
图雅是草原最风情的女人,她凭这张脸的确令乌蒙无数男子倾倒,那日苏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静静打量了她片刻。
脸是图雅的骄傲,她毫不吝啬地仰头让那日苏看,翘起的唇角写满了等待夸赞的期待。
却听他淡淡道:“昨夜裴邵难道是看到了你的脸,才没把你踩死吗?”
图雅敛了唇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日苏却嫌不够,平稳的声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嘲讽:“如果你的脸蛋有用,岱森就不会叛离了,那晚你被岱森丢出营帐的事情,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吗?”
“砰”地一声,图雅起身砸碎了镜子!
她仿佛被戳中了要害,脸色唰地冷下来,尖叫道:“那日苏!”
“好了!”阿日善不想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争吵,他攥着佛珠的掌心重重拍在案上,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叩门声,侍女隔着门板说:“圣者,永宁公主府上来人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顿。
银竹已经站在门外,她手里提着个食盒,等待的时间里她的余光扫过这座院子。使臣进京不能带太多人手,所以院子里只零星立着cy几个护从,但看这些人的身量,只怕以一抵十也不在话下。
正打量着,房门打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阿日善,他双手合十朝银竹一拜,这个乌蒙来的僧人总是显得十分和善,与后面随之而出的图雅对比鲜明。图雅垂睨着眼,语气不善道:“公主府的婢子,你来做什么?怎么,昨夜的事,你们公主打算与我算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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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银竹笑了笑,她站得笔直,从食盒中端出汤药,有条不紊道:“图雅公主说笑了。永宁公主风寒未愈,不宜见客,只是知晓了图雅公主想要拜访的热切意图,要奴婢来转达一句歉意。昨夜的事不过是一场乌龙,府里的人没轻没重弄伤了图雅公主,这是我们公主特意送来的药。”
这药味好重,图雅眯了眯眼,迟疑道:“永宁公主还真是好心,宝音,你去拿来。”
旁边的乌蒙婢子上前端过汤药。
图雅挑眉说:“好了,你走吧,替我谢过你们公主,不过我还是想要见她,大周的公主,难道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吗?”
银竹没有驳斥她,却也没有离开,“公主的吩咐是要奴婢看着图雅公主用药,没有完成公主的交代,恕奴婢不能走。”
图雅本就不信这大周公主的好心,闻言更不敢随意服药,“公主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已没有大碍,这药太苦了,我喝不惯。”
银竹却从食盒里捧出一碟蜜饯,说:“公主早已料到,早就替图雅公主备好了。”
这显然是一种逼迫,图雅不悦地蹙起眉头:“我不想喝这药,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阿日善见她已然没了周旋的耐心,在旁打圆场道:“图雅刚用过药,此时再喝药,只怕药性相冲。银竹姑娘不若把药放下,晚些我会看着图雅喝下的,永宁公主的好意我等不敢推拒。”
银竹并没有自报过姓名,闻言看了阿日善一眼,她微笑地颔了颔首表示回应,却依旧捧着那碟蜜饯,没有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的意图很明显。
图雅恼道:“你——”
“既然公主府特意送了药,”一直躲在门内的那日苏走了出来,银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有意不去看银竹,只径直从婢女手里端过药碗,递到图雅面前,说:“我们自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图雅公主还是把药喝了,也好让永宁公主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闻着这药味,胃里的恶心直往上冲。她瞪着那日苏,咬牙道:“你干什么?”
那日苏神情严肃,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说:“把药喝了。这药没毒,你别惹事。”
四目相对,廊下隐有剑拔弩张之态。
“我、不、喝!”图雅一把挥开了药碗,对银竹说:“告诉你们公主,我不喜欢喝药。她要真有心,就来与我见一面,正好与我聊聊那位姓裴的大人。”
本以为这个公主府的婢子会因此动怒,谁料银竹却只是看了眼摔碎的药碗,颔首说:“奴婢会替图雅公主转达,夜深了,便不多叨扰。”
银竹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反倒让图雅怔了片刻。
廊下的阿日善和那日苏都很沉默,好半响,那日苏才说:“你知道当年永昭公主和亲,大周皇帝为什么能拍板定案,并且以此逼退了他的姐姐吗?”
图雅疑惑地看向那日苏,“当然因为他是皇帝。”
那日苏扯了扯唇,“他是个没有本事的皇帝。他之所以能决心定下和亲事宜,是因为当时他的舅父党羽众多,以至于朝中多数大臣都同意用公主和亲来换得短暂的安宁。而且在那个时候,这的确是个平息战争的好办法,不要说户部的张吉和兵部的冯誉这两个对乌蒙恨得牙痒痒的人了,当时就连皇帝和公主的老师,都没有明确出言反对过这件事。”
“现在也一样。”图雅说,“大周不想起兵,就只能退让。”
“不,现在不一样了。”那日苏说:“因为永昭公主的和亲并没有换来和平,这两年乌蒙对大周边境的骚扰从没有停,大周人不是傻子,所以张吉才会跳出来反对!大周皇帝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旦朝中反对互市的声音朝一边倒,他见没有胜算,便会主动同意公主的做法。而你近来不把大周放在眼里的行为,已经让这些人十分不满,你猜他们对乌蒙的容忍还剩几分?”
“可——”
“你再猜,”那日苏打断她的话,说:“为什么明知你不会喝下这碗药,公主还执意派人送药来?她在与你示好吗,不,她觉得你愚蠢。你今夜摔碎的不是长公主送的药,而是大周的面子,明日早朝,礼部第一个就会将此事当庭呈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抿唇咬紧了牙关,胸膛起伏不定。
第91章
不知是为自己的愚钝还是对面的算计而恼羞成怒,图雅一张脸憋得通红,“砰”地一声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廊下一阵寂静。
阿日善轻轻叹了声气,才说:“是我不该同意带图雅进京。”
那日苏淡漠地说:“是乌兰巴日不相信我,对吧?”
阿日善顿了一下,“孩子——”
“他不相信我,所以才会同意让图雅入京。”那日苏说:“看来他那边的情况的确危急,可图雅是他下错的一步棋。图雅性情傲慢冲动又不是第一日的事,老师应该知道,她会坏了整个计划。”
阿日善把佛珠缠在手上,沉吟道:“图雅的随行并不是我的本意。你说的没错,乌兰巴日眼下的确很迫切地想要推行计划,我原本以为在大周境内图雅至少会有所收敛……我会想办法,让她返程回到乌蒙。”
请神容易送神难,图雅出师不利,先是负伤后又被人摆了一道,她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
那日苏没有对阿日善的话抱有希望,只说:“事已至此,我今夜来是为了提醒老师,大周文臣个个能说会道,需得准备好明日应对这些人的说辞。快到宵禁的时辰了,我不便久留,老师止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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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周遭都是朝廷各方的眼线,翻墙反而惹人注目,那日苏堂堂正正走了正门。这座园子很大,若不是婢女引路,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绕不出去。
临离开前,那日苏脚下一顿,“你叫宝音。”
婢女微愣,“是,五王子记得奴婢?”
“我记得,你原是我父汗帐内的婢女。”那日苏说:“永昭公主刚嫁入乌蒙时,是你服侍她。”
宝音道:“的确,奴婢侍奉过可敦一段时间。”
那日苏说:“乌蒙素来排外,哪怕是底下伺候的人,对外来人也不太友好,但你心地善良,她很喜欢你。”
宝音闻言抬了下眸,但又很快垂下去,略有伤怀道:“可敦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心善的人在草原,是活不久的。”
……
翌日早朝,图雅果然成了众矢之的。
经那日苏提醒,阿日善早有所料,在御史台和翰林院的口诛笔伐下,他情真意切地代图雅向朝廷表达了歉意。身披袈裟、手持佛珠的僧人,的确让人很难恶言相向,图雅躲在阿日善背后,让朝臣的怒火无处宣泄。程峥看着下面一张张猪肝色的脸,在事态严重之前匆忙散了朝。
王冕气不顺,从太和殿出来时险些踩空了台阶,好在冯誉反应灵敏,及时拉了他一把。王冕抚着心口说:“图雅对长公主不敬,这本来是可以追究乌蒙的绝佳时机,圣上竟然就这样息事宁人,这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大周就是好欺负的吗!”
张吉病了一场,说话忽然变得阴阳怪气,慢悠悠地说:“我们不是本来就好欺负么,都让人欺负好几年了,现在又立什么贞洁牌坊?我记得当年要送永昭公主和亲,你王大人也是同意的,后来每年外使来朝,还笑脸盈盈地接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冕道:“和亲是邦交之策,张尚书那时不是也没反对?再说,接见使臣本就是我礼部的职责,前两年乌蒙也不像如今这样嚣张,眼下人家都打脸上来了,礼部要还受这个气,岂非丢了朝廷的尊严?!”
张吉哼了声,揣手说:“所以我不同意互市,你前些日子不是还想应下来着?”
王冕噎了一下。
礼部和户部职责不同,考虑问题的侧重自然也不同,对王冕来说维持两国邦交是重中之重,互市让出的利益远远不及和乌蒙坏了交情再起纷争的损失大,事情还没有坏到要兵戎相见的程度。
可这几日接见使臣,尤其是那个图雅公主,让王冕隐隐有了别的觉悟。图雅是乌蒙的公主,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乌蒙的态度,以乌蒙这个态度来看,互市只怕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索取。
再这样下去,大周就要成乌蒙的属国了。
倒反天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王冕一改前几日的态度,痛斥互市。
趁着他喘气的间隙,旁边的蒋则鸣叹息道:“看来当年公主反对和亲也在理。”
几人沉默。
其实对朝臣来说,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各人有各人的立场,谁也无法预估,当初若没有送永昭去和亲,又会造成什么样令人为难的局面。
不过,王冕忽然朝前后看了看,低声说:“一码归一码,我可没有同意长公主的新政。唉,张尚书,你与长公主交情深,还是劝劝她吧,当年的亏她没有吃够么?许敬卿虽倒了,可他背后的世家豪强却没有倒,我听说这几日参她的折子可不少,理由还和从前一样,无非是公主议政有违礼制那套说辞,我怕她重蹈覆辙啊。”
张吉没有说话。他看过公主的新政条案,要比当年她所呈的更为完善,其中关于税法革新的部分,与张吉的思路几乎一致,只是张吉为避免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只针对税法做了新的调整,公主则不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时候他也觉得好奇,公主身上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勇气,究竟是因为年轻气盛,还是天潢贵胄骨子里生来传承的气魄,有时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礼部还有筹备冬狩事宜,到了丹凤门,王冕便匆匆离去。
几人散开,张吉才望向一路沉默的冯誉,“你今日怎么回事,朝上也没见你说两句?”
冯誉背着手,重重叹了声气,说:“陇州暴乱,今日一早递上来的军情。”
张吉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一回事?你方才怎么不报给圣上?”
“乌蒙使臣在朝上,我怎么说?”冯誉缓步向前,说:“何况地方豪强侵占农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年年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军情递上来的时候,地方守备军早已将事情压下去了。”
张吉微微松了口气,眉头却仍未松开,“陇州……我记得武德候那件事不就始于陇州么,那个叫杜、杜……”
冯誉提醒他:“杜蔺宜。”
“对,此人当众揭发了武德候的恶行,我听得那叫个酣畅淋漓,要不是忙着筹备军费,还想将这人要到自己府上。不过他眼下在公主府,倒也是个好去处。”张吉把话扯回来,说:“我记得这个案子后来……公主不是下令彻查过陇州官吏吗?”
冯誉道:“地方水深,自己人查自己人,那是治标不治本。”
“那……”张吉隐隐听出了他的意思,左顾右盼后,凑近了他,低声说:“你往常最不喜欢公主,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要跟着那些弹劾的官吏一起说上两句,这几日倒是安静,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认可公主清丈田地的做法。”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冯誉眉梢微动,不自在地撇过脸,“我认可的不是她,只是因时制宜,眼下的确到了清创的时候。”
“当年她在政事堂提出这事时你就心动吧?”张吉闷声笑,“你啊,死不承认,你分明就还挺喜欢她的,公主呈上的条案也没少翻吧?”
冯誉面无表情,懒得与他争执,“你还是好好想想户部的钱袋子吧,无论朝廷做出何种抉择,都少不了要从户部掏钱用。这过了今年没明年的日子,我都替你慌。”
钱是张吉的伤心事,他闻言不笑了,揣起手来直叹气。
冬狩在即,典厩署送来几匹马供公主府挑选,程慕宁挑了匹温顺的白马,这几日在院子里勤勤恳恳练习着骑射。
宫廷里长大的皇子自幼要学习六艺,骑射便囊括其中,程慕宁虽然是公主,但她自小与程峥一块长大,为了让程峥耐住性子,几乎是程峥学什么她就陪什么,所以骑马射箭她也是特意拜过师傅的。
只是她的性子并不好动,陪着程峥学了那么多东□□独骑射没学好,几年不练又生疏许多,是以裴邵好几日换防回府,都能见到程慕宁拽着缰绳慢悠悠地在走直线。
虽然能看出有点底子,但也能看出底子不多。
动作实在很僵硬。
也只有这个时候,裴邵才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还是会有不擅长且胆怯的那一面。
不过裴邵是个武将,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骑射天赋。他抱臂在旁看了会儿热闹,见她摇摇晃晃实在可爱,不由多瞧了片刻,见她几次险些撞上树枝,才说:“算了吧,公主病没有好全,即便不参与骑马狩猎也在情理之中,没人敢说你什么。”
“图雅看着可不是个懂得情理的人。”程慕宁摆正身体,把缰绳在手上又缠了两圈,扭头道:“不要在后面偷偷笑我,快过来教我。大周的公主,就算不擅骑射,也不能叫人看了笑话,丢的可是朝廷的脸。”
程慕宁很多时候都是个要强的人,见她神态认真,裴邵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上前摸了摸马鬓,然后从她手里扯出缰绳。也是怪事,那马在裴邵的牵引下顿时走得笔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放松。”裴邵说:“拿出你平日读书写字的架势,马是有灵性的物种,你得先不怕它,才能驯服它。”
“我放松了啊。”程慕宁拽过一半缰绳说:“我平日读书写字就是这样放松。”
“哦。”裴邵拍了拍她僵硬的背脊,“那你拿出你平日在床上的样子。”
他一本正经道:“公主,游刃有余一点。”
程慕宁没有回话,用脚踩住了他因牵绳而曲起的小臂。片刻之后小声斥他:“裴邵。”
“嗯。”裴邵笑。
第92章细节有修改
按照以往的惯例,冬狩定在北郊的皇家猎苑。殿前司连夜清了御街,前往北郊的跸道三步一人,围得严严实实。早间雾气腾腾,禁军冰冷的甲胄上的露水都凝成了霜。
卫嶙清点好护驾的人数,跑过来时呼出的都是白气,“殿帅,都安排好了。”
裴邵点了下头,眼神淡漠而锋利地扫过四周。自打上回中秋宴出现了意外,裴邵在外出巡防上就格外小心。
卫嶙跟着他扫了一圈,没瞧见陆戎玉,不由道:“圣上究竟怎么想的,一边想提拔陆戎玉分走殿前司的权力,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也知道陆戎玉靠不住,今日猎苑巡防和御前随驾还是交给了殿前司。”
裴邵手心捂出了汗,他摘掉护套,对着远处缓缓而至的圣驾说:“人么,都怕死。”
皇后月份大了,程峥经过皇后和许嬿这两个女人,对后宫的女人似乎都避之不及,今日这趟也没有带其他随行的嫔妃,是以圣驾里只有程峥一人。十六人的抬舆,四面只用珠帘遮挡,隐隐约约间显露出帝王那身明黄色龙袍的庄严肃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峥挑开帘子,四下一看,说:“可有人护送公主?”
裴邵道:“回圣上,公主府另安排了人手接送。”
程峥“哦”了声,他冻得唇齿打颤,“那快启程吧。”
殿前司的准备做得足,这一路风平浪静,连抬舆都不曾颠簸一下,约莫两个时辰得行程便到了北郊。程慕宁的车架与圣驾几乎是一齐抵达,岔路口上公主鸾驾先靠边停了停,随着程峥的队列一并入了猎苑。
跸道两端,随行大臣早已列队齐整,使臣团亦在其中。图雅近来安分了不少,但她仍旧迫不及待想见永宁公主,是以今日来了个大早,此时见那浩浩汤汤的阵仗,她往前一步,碧色的瞳孔都瞪大了。
只见圣驾斜后方那顶轿子缓缓落下,内侍弯腰掀了帘子,一道披着织锦斗篷的身影从里头迈了出来。鬓边的步摇微晃,又很快稳了下来。
隔着人山人海,她精准无误地朝自己看过来。
图雅随即一怔,屏住了呼吸。
她虽裹得严实,可不难看出那层层衣料下的单薄身姿,和图雅见过的大周公主一样纤细瘦弱,可这种弱却不同于图雅想象的脆弱。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柔,只是这种温柔带着深不见底的冷意,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她整个看穿。
图雅竟然下意识地躲开了目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躲避是弱者的行为,立马又不服输地抬眼看过去,可这时程慕宁的视线已然放到了别处。
见她郁闷地盯着那边的永宁公主,阿日善担忧道:“图雅,猎场巡防森严,今日绝不可冲动行事。”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图雅抿唇,漠然道:“她很漂亮。”
“什么?”难得有图雅愿意称赞的人,阿日善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看了看,公正地说:“嗯,大周的公主都很漂亮。”
“不一样。”图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眉间闪过一抹郁色,说:“不过大周的公主,都让人讨厌。”
阿日善摇头。
此时百官高呼万岁,程峥抬手免了礼。两个时辰的路程让众人都十分疲倦,程峥亦是强打起精神,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说过后,便挥手叫众人各自散开了。
冬狩年年都有,大周官吏早对猎场没了新鲜感,圣驾一走便纷纷扎进自己的营帐休憩整顿去了,倒是乌蒙的几位一到这里就拿出了地形图,还没进帐篷歇息片刻,就想着先将此处摸个明白。
尤其是图雅。
到底是草原长大的儿女,在骑射这件事上格外认真,势有与大周一较高下的意思。
这一下倒是激起了大周将士的好胜心。
因为程峥不擅骑射的缘故,礼部在冬狩上也没有准备过多的花样,不过是按照礼制走个过场。少了皇帝的彩头,往年随行的武将对狩猎也是兴致缺缺,可此次却不同以往,赢了乌蒙就是最好的彩头!
礼部带头率先扎进了林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难得斗志昂扬,就连不擅骑射的文臣都摩拳擦掌,裴邵整顿巡防时看到翰林院那几个拿笔杆子的都在临时抱佛脚,追着兔子满林子穿梭。
还没有到正式围猎的时候,林子里就已经人跑马奔。
闻嘉煜却是落单的那个。
裴邵盯住他的背影,习武之人在日常的行为举止上通常有相似的习惯,但闻嘉煜的一举一动都太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了。这样自然,要么是真的毫无功夫,要么是功夫极佳。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裴邵不做毫无准备的事,既然要交手,就没有对其一无所知的道理。
只见裴邵眼眸微眯,他陡然一扯缰绳,那马当即气势汹汹地朝前面的人冲去。
闻嘉煜闻声止步,回头顿在了原地。他瞳孔紧缩,却没有侧身闪让,而是下意识地抬手来挡,脚下也紧跟着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把自己绊倒在原地。
抬眼就见马蹄在他头上高高扬起,正朝他心脏的位置落下!
闻嘉煜摁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那马背上的人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缰绳。马蹄在闻嘉煜耳畔一寸的地方重重落了下来,扬起的尘土眯了他的眼。
闻嘉煜闭上眼,有片刻的耳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这时才从马背上跃下,将闻嘉煜拉起来说:“闻大人,没事吧?”
闻嘉煜脸上劫后余生的惊恐不像是假的,呼吸都缓慢地压着。他掌心擦破了皮,发丝也乱了几缕,人却还勉强端着温和的样子,拍着衣衫上的灰土说:“无妨,都说殿帅马术极佳,今日也算见识到了,果真不一般。”
“这个啊,是典厩署刚送来的马。”裴邵帮着拍去他肩上的灰,闻嘉煜侧颈避开他,裴邵佯装没发现,收手说:“说是今年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兴许是没混熟吧,性子还烈得很,一时没拉住,险些伤了闻大人,你看要不要找个太医瞧瞧?”
自打上回透露了工部的事情给裴邵,裴邵却仍旧没有招揽他的意思后,闻嘉煜与裴邵在朝中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但却也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他从未与裴邵发生过正面冲突。可这阵子他在御前三番两次地挑拨离间,不出意外那些话应该都进了殿前司的耳朵,闻嘉煜不会单纯到以为裴邵方才真是无心之举。
他迅速打量了眼对方的神情,叹笑道:“不用了,真没什么大碍,何况殿帅的马也没有碰着我,是我自己吓着跌了一跤。”
“没事就好。”裴邵上下打量他,做出一副见他的确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的样子,又与他闲聊说:“大家都在猎场,闻大人怎么不去?你今年才入朝为官,应该第一次到皇家猎苑来吧?要不,我给你引引路?”
闻嘉煜摇头,讪讪道:“说来惭愧,鄙人前面二十几年都在读书,还从未骑过马,原本也想尽兴一次,但今日乌蒙使臣在,还是不给朝廷丢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裴邵说:“我差人送你回去吧,猎苑小路太多,一不小心容易走失。山林间有狼,闻大人既然不擅骑射,还是小心为妙。”
“多谢殿帅提醒,闻某自当谨慎。”
闻嘉煜拱手谢过,裴邵目送他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文芥在斜后方旁观了全过程,他拽着只兔子低声问:“闻嘉煜怎么得罪他了?”
“嗯?”程慕宁收回目光,含笑说:“又不是故意的,沈翰林,不要把人想得这么恶毒。”
“不,他就是故意的。”沈文芥口吻笃定,咬牙说:“他以前就是这么吓我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刚离京那会儿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会儿刚撞上春猎,沈文芥至今对裴邵骑马都还有心理阴影,此后的秋猎冬狩都绕着他走,虽然没过多久,他就失去了随驾狩猎的资格。
听见沈文芥哼哼唧唧地磨牙,程慕宁笑看他一眼,“辛苦了,补偿你。”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沈文芥怔了一下,迟疑地接过来,“什么?”
“阿楹给你写的信。”程慕宁说:“和鹭州的军况一起寄过来的。”
沈文芥当即将信塞进袖子里,脸色有些不自然,嘟囔说:“阿楹……你们何时这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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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现在可是她的闺中密友。”程慕宁莞尔道:“她什么都说给我听。”
沈文芥的耳朵更红了,还想说什么,那边裴邵就已经看过来了。他虎躯一震,赶忙与程慕宁拉开了距离,“我先回去了,陆小少爷还等着我给他喂饭呢。”
程慕宁扬眉,远远与裴邵碰了个目光。
两人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尽了。
猎苑的夜晚喧嚣聒噪,冷风拂过草野,林间草木簌簌,一时间没有篝火狂欢的氛围,反而显得肃杀无比。
程慕宁却一如既往地悠然自得,帐中点着龙舌香,她盘腿坐在氍毹上,等裴邵的空隙里还在空白纸上画了几笔。银竹探头一看,原来是猎场的路线图。
与殿前司准备的地形图不同,程慕宁的图虽简单,但上面添了几条并未收录的小路和荒地。
不得不说公主的记性是真好,已经几年没有来过猎苑,单凭幼时的记忆,竟然还能将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银竹心下正感慨时,帐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程慕宁撂下笔,盯着帘子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裴邵,倒是见周泯从帐篷外逮了个人进来。
第93章
一个异域打扮的女子。
只方才下轿时远远一眼,程慕宁就记住了这个站在图雅身后的女子,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婢女。周泯手劲大,她脖颈被捏住满脸涨红,好像就快要窒息昏死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撑桌起身,抬了手示意周泯放人,打量着人说:“怎么回事?”
乌蒙婢女两手扶住脖颈,跌坐在地上喘息。
周泯说:“回公主,这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营帐外做什么?乌蒙的婢女,必定不怀好意。”
说罢,周泯又朝那人喝道:“说!乌蒙想做什么!”
程慕宁的目光亦是静静放在她身上。
婢女缓过气来,却是调整了跪姿,恭恭敬敬朝程慕宁行了一礼,哑声说:“奴婢宝音,见过永宁公主。奴婢今夜背着图雅公主前来,是想告知您可敦的消息。”
程慕宁唇畔顿了一下,却并没有露出急切的神情,只踱了两步上前,边用帕子擦着虎口的墨渍边说:“可敦?”
“是,奴婢曾是可敦的侍女。”宝音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程慕宁,便能发觉亲姐妹之间的确有几分相像,可面前这个人少了几分永昭身上的柔和,宝音说话因此更为谨慎:“可敦手腕上有道疤,据说那道疤,是她幼时在猎场误入陷阱,被吊在树上一整晚落下的,她还说若非永宁公主及时找到她,她恐怕要冻死在林间。可敦每每与奴婢提起您,都说您是她的守护神,所以公主给她的玉佩,她像护身符一样带在身边。”
程慕宁垂目,眸色漆黑。
这个人知道永昭的私事,永昭应该足够信任她。
程慕宁沉默片刻,但仍未打消疑虑:“起来说话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音松了口气,起身道:“多谢公主。”
程慕宁坐下说:“永昭在乌蒙,过得可还好?”
“奴婢今夜来就是想告知公主。”宝音顿了一下,抿唇说:“一个多月前可敦卷入王庭内乱,图雅公主将她带到五毒山以作惩戒,那个地方豺狼遍地,是将士夜猎的地方。永宁公主应该知道,可敦身子娇弱,连弓箭都拉不开,何况图雅根本没有给她武器。”
宝音觉得大周这位永宁公主好定力,听到这里,面上竟也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瞳孔的颜色深了两分。
她没有说话,宝音继续道:“图雅公主素来不喜可敦,自打可敦嫁入乌蒙,图雅便时时寻机欺侮她。头一年可汗还因此教训过图雅,只是可汗身边姬妾众多,可敦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一个多月前图雅逮到机会,便想趁机要了可敦的命,翌日奴婢托人去找过可敦,可是……只找到了一截衣料,只怕是凶多吉少。”
宝音面上的难过不似作假,帐内的气氛陡然沉下去,银竹屏息看了眼程慕宁,就连周泯都知道此刻不宜发出声响。
程慕宁却只攥了下拇指指节,平静地说:“你是乌蒙的婢女,此次又随图雅前来,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宝音跪下去,哽咽道:“因为可敦是个好人。王庭等级分明,奴婢身份低微,几次遭人刁难险些丧命,若不是得可敦照拂,奴婢现在已经是一具白骨了。奴婢感念可敦大恩,不敢对永宁公主有所欺瞒。”
程慕宁望着她,须臾才说:“事情我知道了,难为你今夜冒险前来,不过猎苑戒备森严,周泯,将宝音姑娘低调送出去,不要惊动禁军,以免给宝音姑娘带来麻烦。”
宝音感激道:“多谢公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抬眼迅速打量了眼公主的神情,才福身退了下去。
人走远了,程慕宁坐在椅上仍未动弹。
银竹小心翼翼道:“公主,这人到底是图雅的婢女,说的未必是真的。”
“叫人去查。”
银竹应下,正退出去,倏地听身后哐当一阵脆响,程慕宁忽然将案上的杯盏扫落在地。
周泯刚把人送出去,闻声止步在帐外。
卫嶙远远走来,见周泯面上神色怪异,上前拍了他一下,“干什么,里面有鬼?”
“嘘。”周泯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不好在这里与他解释,只低声说:“你怎么来了?殿帅有事吩咐?”
营帐并不隔音,程慕宁听到卫嶙说:“圣上听这山间风声疑神疑鬼,殿帅被绊住脚,让我给公主传个话,说今夜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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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雾气蒙蒙,冷风专往骨头缝里吹,程峥裹着大氅与程慕宁面对面,见她眼下隐有乌青,了然道:“昨夜风大,阿姐也睡不着吧?”
程慕宁点头,“不知是风声还是狼唳,怪吓人的。”
裴邵闻言,在后面看了程慕宁一眼。
程峥低声道:“一会儿我让这些人散了,阿姐回去小憩片刻。”
程慕宁谢过他的体贴。
只是程峥没想到,往年对狩猎都意兴阑珊的众官吏今日竟然都配备好了弓弩箭矢,一副待他一声令下,就要蜂拥而去的架势。
程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脚下迟疑,入座后说:“众爱卿今日好兴致,可惜朕近来身上乏力,还是老规矩,让裴邵代朕狩猎,各位谁要是能赢了他,必有重赏!”
这些年都是同一套说辞,谁还不知道今上是副懒骨头,不过他骑射实在不佳,勉强他下场反而会在乌蒙面前暴露短板,倒不如裴邵还能与乌蒙那几个壮士一较高下,于是众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戳穿他。
那几个乌蒙使臣自然没有异议,各自拱手退下。
然而这时,图雅却没有动弹。
自方才她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程慕宁身上,可这位公主竟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没有交手就令图雅感到被羞辱。她陡然高呼:“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要离席的众人脚下一顿。
投过来的视线中不乏有看cy热闹的人。
这个图雅,莫不是又要提出嫁给裴邵的事?
程峥亦是把心悬起,下意识看向程慕宁。
程慕宁正与图雅对视,就听图雅道:“听说大周的公主非同一般,不知图雅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公主比试比试?”
阿日善道:“图雅,不可无礼!”
“这怎么算无礼?”图雅无辜地说:“在我们乌蒙,挑战是一种欣赏,我欣赏大周公主,想向她邀战,难道公主不敢应战?”
程慕宁闻言垂目,唇角仍保持着端庄的弧度。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不公平的比试,比起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公主,程慕宁这样弱柳扶风的身形毫无优势。何况众所周知,长公主在骑射上的天赋,比圣上实在也高不了几分。
真要比,必败无疑。
程峥当即就要替程慕宁回绝,谁料程慕宁却抬头道:“图雅公主相邀,本宫自然要给公主这个面子。不过本宫不擅长拉弓射箭,不若就比跑马如何?”
跑马她也不擅长啊,程峥低声道:“阿姐,别勉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含笑说:“无妨,图雅公主毕竟是客人,有朋远方来,哪有不陪客人玩尽兴的道理?”
“永宁公主是个爽快人。”图雅说:“行,就比跑马!不过既然是比试,就得有彩头,寻常彩头配不上这场比试,依我看,不如就拿裴大人来赌一赌,我若是赢了,公主就把这个驸马让给我,如何?”
话音落地,台上哗然声四起。
视线纷纷转向旁边的裴邵。
他脸上仍旧没什么情绪,事不关己般扶着腰间的钢刀,眼神冷静地看着公主,仿佛程慕宁说什么就是说什么。
程慕宁却没有看他,也没有应图雅的话。
她能感受到图雅对她满满的敌意,其余人或许以为这是为了裴邵,可程慕宁并没有从她看裴邵的眼睛里看到爱慕之意,她的敌意更像是一种迁怒。
而她迁怒的对象不是程慕宁,是大周的公主。
大周的公主……
程慕宁一时走神,藏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攥起。
气氛忽然僵滞住了,那边角落的沈文芥清了清嗓音,说:“图雅公主这话实在不妥,先不说裴邵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大周乃礼仪之邦,拿人当赌注,那是野兽的行为!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裴邵执掌殿前司,乃天子近臣,他的婚姻大事就算要做主,也只有裴家长辈与圣上才能做主,图雅公主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图雅冷眼瞪过去,她讨厌大周的文官,张嘴就是长篇大论,叫人不知道从哪一句反驳。且这个叫沈文芥的话尤其多,图雅刚面圣时就已经领略过他的厉害,她现在但凡再辩驳一句,这个人定还有十句在等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不愿与沈文芥纠缠,只好让步道:“那永宁公主觉得应当如何?”
程慕宁已然回过神来,她莞尔道:“图雅公主对殿帅还真是情根深种,既然如此,倘若图雅公主赢了,就将殿帅今日的猎物尽数奉上给公主,如何?”
图雅不稀罕那些野味,但旁边阿日善的眼神已经快要凝成冰了。反正此举也不是真为了裴邵,不过是想挫一挫大周朝廷的锐气罢了,图雅犹豫过后道:“我喜欢鹿肉,幼鹿的口感更好,那就有劳殿帅了。”
她语气轻快,仿佛已经赢定了。
第94章
猎场东西二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其中地势最高处是南边的黄安山。程慕宁提出以黄安山为终点,两人各执一旗,谁的旗帜先升起便算谁赢。
图雅自然没有异议,她昨日就已经将猎场摸了个明白,此时神采奕奕,用眼神示意阿日善将她的马牵来。
这是匹头顶烈焰红毛的战马,单看外形就非同一般。听周遭众人的议论唏嘘声,图雅骄傲地看向已然换上骑装的长公主,挑眉道:“公主的马呢?”
程慕宁便望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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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雅轻轻哼了声,利落地翻上了马背,随后又攀比似的斜向程慕宁。
程慕宁自然没有图雅那样的好功夫,她从裴邵那里接过缰绳,正要蹬上马时,缰绳另一端的人却没有松手。程慕宁看过去,温声说:“殿帅?”
旁人见裴邵面无表情,但这么近的距离,程慕宁能看到他眼底那冷恹恹的不高兴。
“裴邵。”程慕宁弯唇一笑,低声说:“不要担心,我打算作弊。”
裴邵从不怀疑程慕宁,她不会做毫无胜算的事,但她的骑射功夫不足以让裴邵放下心来。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他闻言也只能稍稍松了缰绳。余光捕捉到图雅偷窥的视线,裴邵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将自己手上的护套摘了下来。
顶着一众火辣辣的目光,程慕宁任由裴邵给她戴上护套。
足足大了一圈。
她屈指适应了一下,就被裴邵两手托腰一把带到了马背上。
裴邵弯腰扣紧了马蹬,又替程慕宁调整了缰绳的长度,一声不吭但事无巨细,图雅在旁看得不耐烦,说:“大周的公主身娇体贵,骑个马都这样周到,殿帅是担心公主输给我吗?”
“图雅公主说笑了。”裴邵没情绪地说:“永宁公主素日闷在府里,难得有人能陪她游戏,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公主乃大周明珠,的确身娇体贵,不像我们皮糙肉厚,伤了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谁跟她游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皮糙肉厚?
图雅皱了下眉,然而裴邵看过来的眼神太冷漠,图雅觉得喉咙疼,她下意识地噤了声,“哼。”
虽然只是跑马,但毕竟是在草场山林,难保不会有野兽出没,所以两人马背上的围猎工具都是齐全的,裴邵一一检查过,最后看了程慕宁一眼才退到一旁。
只听空气中嗖地一声,两匹马跟着射出的箭矢飞奔出去。
图雅几乎快成了虚影,程慕宁的马显然没有她跑得快。
后面看台上的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就连程峥都从仪仗下走了出来,视线追着那两匹马,一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林间。
周围忽然静默下来。
长公主这趟是必输无疑,场上的人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
还是礼部的王冕率先打破沉默,他清了清嗓音道:“既然如此,圣上,不若我们先设席,在这里等着两位公主的结果。若有人想下场围猎,自去便是。”
程峥拢了下大氅,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好……裴邵。”
裴邵上前。
程峥拽着他背过去,叹气道:“阿姐马上功夫的确不好,我怕她路上出什么意外。你不知道,当年永昭就是险些……算了,你快跟去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干等,闻言只是多看了程峥一眼,然后拱手退了下去。
这里到黄安山最近的主路只有一条,图雅昨日拿着地图研究了一整日,一定熟知路线。但程慕宁心知肚明,比马术她比不过图雅,要想赢,她只能抄近道。
既然是作弊,那这条路必定不在地图上。
裴邵这几年负责猎苑巡防,早已经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但丛林的路是互通的,小路更是数不胜数,盲目找人不可取。
不过就算程慕宁抄近道,图雅追上她也只是时间问题,程慕宁不是个会用自己的劣势去赌机会的人,以裴邵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选择主动出手。
绊住图雅。
要绊住图雅只能赶在她前面的时候,裴邵拉住缰绳,视线扫过几条岔路,然后从丛林一侧疾驰而去。
林间飞鸟惊啼,树影颤动。
图雅已经甩开程慕宁一大截,她回头看后面果然已经没有见程慕宁的身影,不由扬唇一笑,挥鞭力道愈发大了,“驾!”
程慕宁倏地一扯缰绳,勒马掉头往旁边的小路去。
这条路枝繁叶茂,路口都被枫叶遮挡,程慕宁穿过去时抬手拨开,马蹄奔得飞快。当年永昭走失,程慕宁跟着先帝走过一遭,穿过这片阴林,她起码能赶在图雅前面两个路口。
程慕宁勒马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朝后看,果然没有马蹄奔过的痕迹,图雅没有到。
程慕宁跃下马时扭到了脚踝,但时间紧迫,她顾不得看,只谨慎走到角落,果然看到旁边这片林子入口处布的红绳。
没有记错,这片林子深处烟瘴密布,毒虫野兽横行,不是围猎的好地方,先帝时期有随行大臣误入此地而丧命,是以先帝命巡防的士兵在此处拉了红绳,并在红线内布了陷阱,以免再有人围猎遇险。渐渐地,红绳就成了禁地标识。
当年永昭就是在这入口处被吊了半宿,程慕宁也这次对这条岔路印象深刻。
程慕宁摘掉手套。她解开红绳的一端,将其系在另一棵树上,正正好拦住了原本通往黄安山的路。再用落叶把四周的小路铺平,这时身后已经隐有马蹄声传来。
程慕宁来不及蹬上马背,只迅速牵马步入旁边的林子。
图雅昨日功课做得充足,看到红绳自然就勒马停下。她微一蹙眉,正想从囊袋中拿出地图时,伸手却摸了空,“啧。”
她停了须臾,四下扫了一圈,避开红绳圈起的小路,策马奔向旁边的岔路。
忽然,飒飒马蹄声倏地一顿。紧接着马儿一声嘶鸣,风摇树动,林间鸟兽惊起,山林中顿时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回声嘹亮,一声接着一声,奏乐似的,在阴林里却显得诡谲。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图雅被甩出了马背,她闷哼一声,低低骂了句脏话,正扶着胳膊起身时,脚下却踩到一根绳子,头顶的树梢上一个网袋兜头而下!
图雅反应已经算得上极快,她迅速往后闪开,不料此地陷阱连连,她躲开了第一个,却没躲开第二个。
程慕宁站在陡坡上旁观全程,她看着图雅被倒吊在树下,看她挣扎,看她发疯尖叫。
她冷漠地抬起弓.弩,箭矢正对着图雅的方向。
这样的大弓不适合程慕宁,光是拉开就已经很费劲,只听“镫”地一声,那箭矢斜斜地落在图雅面前。
没有准头,也没有力道,却足以引得图雅惊恐万状。
图雅反应过来,破口大喊:“永宁!你阴险!”
“大周的公主,难道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吗?!”
程慕宁面无表情,她指间搭上第二支箭,这次箭矢“嗖”地扎进了图雅边上的树干。
这样的恐吓似乎不能让程慕宁满意,她下颔绷紧,气息逐渐不稳,指节已经被勒出了血,却还较劲地抽出了第三支箭,寒声说:“图雅……”
忽然,一只大掌覆住她的右手。
程慕宁一顿,手腕被带着抬起来,箭头彻彻底底对准了树林那边的人。裴邵的气息太浓烈,程慕宁不需要回头,就听身后的人说:“要杀了她吗?”
程慕宁没有说话,胸膛起伏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形能让他将程慕宁整个人纳进怀里。他握住她两只手,教稚子学字一般,带着她的手调整了拉弓的姿势,低声问:“要吗?”
仿佛程慕宁点个头,他的箭就能立即穿过图雅的喉咙。
程慕宁的确被这样的轻而易举诱惑了,她勉强镇定地说:“眼下互市的事僵住了,眼看朝中声势隐有一边倒的迹象,程峥也开始犹豫。这个时候图雅若是在大周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和乌蒙势必会再起争端,程峥一定会牺牲互市来平息风波。我知道,乌蒙婢女这个时候来给我送消息,是有人想利用我反推一把局势,可是裴邵——”
程慕宁平稳的语调微微颤了下,“永昭那么胆小,她怎么能,怎么敢!”
程慕宁的双臂因为气愤而颤抖,裴邵的目光却始终顺着箭矢望向林间,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忽然“嗖”地一声,箭矢离弦,破风而去,从图雅的耳朵擦过,直直戳进了树干上。
那力道之大,让方才还叫骂的图雅脸色一白,当即噤了声。
裴邵没吭声,他从马背上再抽出一支箭,像方才那样握着程慕宁的手重新搭好弓.弩,又是一箭从图雅颈侧擦过。
第三支、第四支……
程慕宁的呼吸渐渐平稳,正当裴邵再拿箭矢时,她松开了搭在弓弦上的手。
裴邵知道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翻开她的掌心看了看,说:“再留她活两日,我替你杀了她。”
程慕宁盯着手心里的血痕,眼眶微红,她咬住唇侧的软肉,撇过头说:“我对不起永昭,当年我本来可以……”
裴邵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求求你,别说当年,也别说你本来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主,你做得够好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95章
今日无云,晨雾散去,烈日当空。从主帐到黄安山,来回要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看台上诸位自然不能干等着,几轮歌舞后,又是射箭投壶,又是角抵捶丸,反而没几个人关注那山头上会插上谁的旗帜。
毕竟两位公主马背上的功力悬殊,众人对输赢结果早有预料。
乌蒙那几个使臣亦是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屑于这场比试。
程峥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乎了,未免一会儿输了比试要在使臣面前难堪,他掐着时辰正要寻机溜走,就听旁边的内侍惊呼,“旗、旗升了——”
众人看过去,礼部官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图雅公主果然——”
竟然是黄旗!
有人惊喜道:“这是长公主的旗帜!公主赢了!”
但这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有没有可能,大周官吏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嘲讽乌蒙的机会,只听王冕哈哈两声,说:“都说乌蒙人骑射功夫一绝,看来图雅公主还需精进啊。”
乌蒙使臣脸色一僵,还是阿日善的反应快,虽心下存疑却还是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大周公主能文善武,果然非同一般。”
程峥的酒也醒了,他背脊挺直,倒是端出了一副不骄不躁的胜者风范,言语中尽是谦和,“永宁公主自小熟悉皇家猎苑,图雅公主到底第一次来,兴许不熟悉路线,绕了远路也说不准。”
这是唯一能解释图雅败了的说辞,乌蒙使臣顺着台阶往下,客客气气地敬了程峥一杯酒。
小半个时辰后,程慕宁骑马回到看台,席间已经酒酣饭饱。银竹上前扶她下马,察觉她掌心缠着纱布,担忧道:“公主……”
“无事。”程慕宁冷静说罢,朝看台走去。
百官纷纷祝贺恭维,程峥也高兴,“这次冬狩公主拔得头筹,该赏!”
程慕宁行过礼,含笑说:“永宁不敢当,一路不见图雅公主,想来是图雅公主知道我不擅马术,有意让着我吧。”
说起来,若是已经输了,图雅应当率先返回才是,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程峥朝后面一望,说:“林间小路蜿蜒,图雅公主莫不是走岔了?裴——”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峥下意识要唤裴邵前去看看,又一想裴邵方才被自己差去寻程慕宁了,正要改口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席间。
程峥顿了顿,便继续说:“裴邵,快派几个人去林间找找。”
“是。”裴邵也不推辞。
席间的阿日善轻轻蹙了下眉,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那边的永宁公主看起来却神色自然。再一想这人手无缚鸡之力,图雅虽然莽撞,但凭武力也绝不可能在程慕宁手上吃亏,阿日善心道约莫是自己想多了,逐渐放下心来。
冯誉的席位被安排在程慕宁右手边,离得近,看得也清晰。程慕宁刚落座,就听他说:“公主伤了腿脚,还是尽快请个太医看看为好,强忍只会坏了筋骨。”
程慕宁微顿,说:“多谢冯大人关心。往年六部几位官吏里,就属冯大人对围猎最感兴趣,今年怎么不见大人下场?昨日就发觉冯大人愁眉不展,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冯誉目视前方,说:“公主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要问呢。”
程慕宁笑笑,也不再看他。她抿了口茶,又夹了枚糕点说:“冯大人若愿意,得空可以与本宫说说,虽然未必能为大人解忧,但也说不准呢?”
冯誉看了她一眼,又转回视线。
午后,酒酣饭饱,百官各自下场围猎。程峥酒量不好,趁机回到幄帐小憩了片刻。
图雅一整个白日不见人影,到了晚上,乌蒙使臣愈发觉得不对,程峥也开始担忧,到底是乌蒙的公主,若在大周境内有个什么好歹,实在难以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禁军纷纷出动,在林间大规模找起了图雅。
幄帐里,阿日善听到林间找人的动静,皱眉道:“图雅昨日就研究过这里的路线,就算走失了,也不可能几个时辰找不到路,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闻嘉煜拨开帘子看了看外边,走进来时敛了神色,说:“以图雅的身手,林间野物伤不了她,就怕遭人暗算。”
阿日善手中的佛珠顿了一下,“你是说永宁公主?”
闻嘉煜沉吟道:“永宁公主今日赢得蹊跷。”
“就为了一场比试?”阿日善摇头,“那位公主不是个莽撞的人。”
闻嘉煜道:“但图雅的莽撞却容易得罪人。”
阿日善沉默了,说:“图雅所为的确欠妥,但图雅是乌蒙的公主,若真如此,王庭绝不会轻易罢休。人是我带来的,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得去找找。”
闻嘉煜没有拦阿日善。
待阿日善离开后,宝音左顾右盼地撩帘进来,她惶恐道:“公主她是不是……”
闻嘉煜扯了下唇,一改方才在阿日善面前的肃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永宁当初能为了永昭意气用事,与圣上争执输得一败涂地,她要是知道永昭死在图雅手里,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音脸色一白,“那……”
闻嘉煜淡淡暼她一眼,“怕什么,往后也没人再随意鞭打你了。等回到乌蒙,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宝音还是惴惴不安,却只得应下。
……
程慕宁的脚踝已经肿得穿不了鞋袜,太医给开了药油,银竹拿不准力道,摁得程慕宁直抽气。银竹也不敢再随便摁,这时裴邵进来了,她才手忙脚乱地起了身。
程慕宁看到裴邵手里的东西,说:“大冬天,哪里找来的冰块?”
山上遍地都是细雪,但冰可不好找。裴邵蹲身握住她的脚,裹着冰的帕子贴紧她的脚踝,说:“山顶的石泉结了冰。太医说了,你这脚三五日不能下地,需得日日冰敷才能尽快消肿。这么严重,方才怎么不说?”
“方才没觉得很疼。”程慕宁囫囵应过,怕他生气,岔开话题说:“他们还没有找到图雅?”
裴邵说:“我把红绳牵回了原来的位置,图雅被圈在禁地里,他们轻易不会往里去。等天亮吧。”
程慕宁寒冬天里伤了脚,也伤了手,眼看脸色也不好,裴邵只想把人伺候好让她睡,偏这时冯誉来了,从来不主动上门的人这会儿就等在帐外。
裴邵开口就把人赶走,“叫他明日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银竹迟疑地看了程慕宁一眼。
程慕宁被握在裴邵手里的脚掌轻轻晃了一下,道:“裴邵。”
裴邵不悦,在程慕宁恳求的目光下蹙了下眉。他整理好她的裙摆,将人抱到案几旁,用毯子盖住了她的双腿,这才掀帘出去。冯誉没料到裴邵会在帐子里,想到什么,他倏地一顿。两人没有寒暄,只互相点了个头。
进到里头,冯誉朝程慕宁拱了拱手。他闻到了药味。
程慕宁示意银竹奉茶,“冯大人坐。冯大人这个时辰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
冯誉落了座,神情严肃,默了片刻才说:“陇州暴乱,与公主有关吗?”
程慕宁扬了扬眉,“冯大人觉得我有意挑起陇州暴乱,以此逼你选择与我为伍?”
冯誉也觉得这事说起来荒唐,他两手搁在膝头,缓了缓说:“公主提出清丈土地,事情刚陷入僵局,陇州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农田的事发生暴乱,难道不是太巧了吗?”
“巧吗?”程慕宁的杯盏里盛的是药,她却像喝茶似的,抿了口也不见皱眉,要笑不笑地说:“陇州难道是今年才发生了暴乱,往年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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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冯誉闻言,指腹轻轻捻了下。
程慕宁搁下杯盏,拭了拭唇角说:“地方积弊冯大人比我清楚,陇州因为武德候和许敬卿常年插手的缘故,内里本就是一团乱麻,清丈土地的说法传到民间,无需谁挑拨,民心激昂是意料之中,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对程慕宁来说,不做这件事不是因为错误,而是因为多余,这是冯誉最不喜欢她的地方。比起公主应该有的悲悯和仁慈,程慕宁给人的感觉,更多是权衡利弊的算计。
这种算计,让冯誉感到担忧。自古以来权利之争,就是从算计开始。
冯誉压下心头那点不快,沉默片刻,说:“你想在地方推行土地清丈难如登天,这绝不是靠户部几个官吏走出去就能办到的事。”
“我知道。”程慕宁说:“光靠户部办不到,但今夜冯大人坐在我面前,事情不就成功一半了?”
兵部本就手握管理地方军政的权力,若得兵部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但他若这样办了,也必定会与程峥离心。
可冯誉从来不是那种谄媚邀宠之人,如今已经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是为朝廷好,他无所谓得不得圣心。
“我只担心一件事。”冯誉说:“倘若互市的事没谈拢,乌蒙真要因此与大周翻脸,即便是解决了军费的问题,这场仗也没有几成把握能打赢。朝中不缺武将,可就缺能与乌蒙交手的将领,即便是我,也从未与他们对战过,如此送上前去,只能是以命博命。先帝的败局历历在目,没有极大的把握,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白白送死。”
程慕宁似乎早就知道他的顾虑,“银竹,拿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银竹将信从抽屉里取出,冯誉不明所以地接过,还没有打开信封,上面那几个大字就已经让他当场怔住。
他认得这个字迹,杨伦。
当年瀛都一战,他是先帝的副将。
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冯誉以为他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了。
程慕宁看着他,说:“冯大人觉得,这个人能不能试试?”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大概十一月底写完,不一定准但我尽量,尽量在十二月之前完结
最近更新比较慢,可以囤囤~
第96章
这封信只简单交代了鹤州的军务,但足以让冯誉了解到杨伦眼下的近况,信中语气用词都不算严谨,可见他与公主私下往来有多频繁。
冯誉与杨伦在兵部共事多年,对此人本就极为欣赏。早前就是冯誉把他从一个小兵提拔进兵部,原本以为他能在兵部能有更大的前途,谁料杨伦这人性情太直,几次与许敬卿正面冲突,最后落了个获罪流放的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冯誉为此很后悔,杨伦的性子,或许更适合带兵打仗,若不是他将其调任,事情也不至于到后来的地步。
只是冯誉没想到,长公主与杨伦竟一直暗中有联系。
冯誉本就对清丈土地有所动摇,他来之前也权衡过当下的局势,户部不必说了,能收回一笔巨额田税充盈国库,张吉是最高兴的那个。工部虽然在这件事上没有明确表态,但工部上下不少官吏在清查贪污案时受过长公主的恩惠,就连蒋则鸣都因此摆脱了许家的桎梏,明里暗里都偏向公主。礼部么,因着图雅这条导火索,王冕对乌蒙成见更深。
局势显然偏向公主,冯誉也不想背道而行,如今又有杨伦,他此时彻底卸下了防备。
冯誉沉默过后,重重一叹,把信搁下后说:“无论眼下做什么,我所为都不是为了公主,更不代表我与公主有私交,将来更不会成为公主的党羽。”
“冯大人替朝廷做事,为的是大周的国祚和天下百姓,本宫不敢妄承这份功劳,不过——”程慕宁说:“还望冯大人明白,朝中没有本宫的党羽,只有一心为着江山社稷的忠臣。”
冯誉一怔。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再矫情的道理。他撂下信封,起身道:“我明日就上书一封,写明此事。今夜已晚,不叨扰公主了。”
程慕宁说:“银竹,送冯大人。”
银竹颔首,上前撩开帘子,送冯誉出去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里山林的温度骤降,程慕宁本就是畏寒的体质,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被银竹强行收了公文才洗漱上榻。没有裴邵这个人形汤婆子,她只能裹紧被褥,但许是前阵子风寒没好全,手脚又受了伤的缘故,夜里便隐有起热的迹象。
银竹见她面色红得不寻常,叫了几声没把人叫醒,急忙出了幄帐。周泯正蹲在树下守夜,见她神情慌张,起身走来说:“怎么了?公主不是歇下了吗?”
银竹皱眉道:“公主浑身发烫,快去请个太医来。”
“怎么又病了?”周泯没想到入冬后的程慕宁虚得像是纸糊的,好像一直病着,就没有好过的时候。他闻言也不耽搁,撂下一句“这就去”,便飞快跑去请太医了。
林间火光簇簇,禁军都还点着火把在找图雅,裴邵也不能歇,装模作样地在帐篷里指挥,周泯那边传来消息时,太医已经开好了药。
裴邵阔步入内,银竹正好在喂药。那汤药顺着喂药勺流进程慕宁嘴里,却呛得她咳嗽起来。银竹手忙脚乱间,裴邵已然径直上前,拿过碗说:“我来。把碳再烧足点。”
银竹自觉地让开位置,躬身应了是。
大抵是熟能生巧,裴邵喂药的姿势很娴熟,每次勺子里的药量都控制得刚刚好,既能让程慕宁尽数咽下去,也不会呛着她。但程慕宁并没有全然失去意识,这样一点点喝药太苦了,她不得不睁开眼,挣扎着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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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裴邵怕她再伤了手,撑住她的背脊把人带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程慕宁就着这个姿势把剩下的药喝完了,顺带手撇开了被子,“热。”
她额角都是汗。
裴邵不让她乱动,重新把人裹紧说:“不热,再捂捂。”
程慕宁被桎梏着动弹不得,她蹙着眉头,改口说疼。
裴邵摸着她的额头,温声说:“哪里疼?碰到手了是不是?”
程慕宁“嗯”了声,趁机把手从被褥里拿出来凉快。
裴邵看穿了她的把戏,无奈地垂了下眼,低声说:“早知道你不安分,我就不该让你来,下次你别想骑马。”
程慕宁不吭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裴邵就这么抱了她一会儿,他盯着程慕宁红熟了的脸看,眸色沉静,半响才说:“公主,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做什么我从来都没拦过,你想要什么,开口我帮你,但你再拿自己涉险——”
搭在被褥上的那只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裴邵拨开她的手指,没让她握到伤口。他淡声说:“我就把你关起来,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放你出来。我看谁敢再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把脸埋进他怀里,食指轻轻勾住了裴邵。
裴邵由着她勾了一会儿,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渐匀。
这么会儿功夫,程慕宁的里衣就已经湿透了,裴邵命人打了热水来,擦拭过她的身体,又给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才把人放了下来。
他也没有走,就坐在床头捏着程慕宁受伤的那只手的指尖,以免她在乱动碰坏了伤口。
程慕宁这时却动了动唇,裴邵俯身说:“怎么了?”
程慕宁却只是喃喃道:“裴霁山……”
裴邵微怔,静了片刻说:“这时候知道喊我,动手前怎么不说。”
昏睡的人听不到裴邵的控诉,但她那声声呢喃的裴霁山足以把人心唤软。
这时已经夜半,周泯先前得了示意,引着禁军找到了图雅。幄帐外很快传来了动静,银竹慌张入内,“殿——”
裴邵正好俯身在吻程慕宁发红的眼尾,银竹顿了一下,没有再上前,稳声说:“殿帅,图雅在外面,她要见公主。”
裴邵向是早有所料,他“嗯”了声,掖了掖程慕宁的被角才走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好狼狈。方才那擦过她耳畔颈间的几支箭准头拿得刚刚好,没有伤她分毫,却划破了她的肌肤,那血滴在地上引来了林间的野狼。图雅吊在树上,下面的狼群狰狞着血盆大口,夜里山林又那样冷,几重折磨下,禁军找到她的时候人早就挂在树上昏过去了。
才刚醒过来,她甚至来不及清理已经凝住的血痂,直冲到了程慕宁的营帐外,碧色的眼睛在夜里如凶兽一般,哑声挣扎道:“放开我!永宁!敢做不敢当,你有本事当面赢我,背地里搞小动作算个什么人物!”
这女人劲真大,周泯被她撞得险些掉了牙,捂着唇龇牙咧嘴地说:“快把她摁住了!嘴,把她嘴捂住!回头再把公主吵醒……殿帅!”
裴邵挑开帘子,他身量高,出来时微低了一下头。
图雅这时连叫骂都忘了,只顾瞪他。程慕宁没有那样好的准头和力道,那几箭是谁射的不言而喻,图雅咬牙说:“裴邵!这就是你们大周的待客之道,大周皇帝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裴邵走近了,没情绪地看着她,这停顿的片刻让图雅此时以受害人自居的气焰略微熄了点。裴邵很淡地扯了下唇,说:“图雅公主,群狼环伺的滋味好受吗?”
“果然是你们——”
“我确实该向圣上呈报此事。”裴邵说:“只是事情说来话长,该从哪里开始说呢?从你害死永昭公主开始?”
图雅一怔,眉间闪过一丝慌乱,“你cy,你胡说什么,永昭……可敦在乌蒙好好的,谁害她了!”
裴邵盯着她,这样审视的目光让图雅下意识抿了下唇,竭力克制住想要避开的冲动。
裴邵眸色暗了暗,说:“看来她说得没错,你果然杀了永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图雅下意识追问:“谁与你胡说八道?”
裴邵讥讽地挑了下唇,说:“看来图雅公主的人缘不太好,想要你死的人不止一个啊。”
图雅屏住呼吸,急剧地思忖着裴邵的话。她脑子里快速闪过几张面孔,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
见图雅瞳孔紧缩,露出大为震惊的愤恨,裴邵唇畔的弧度渐平,忽然逼近半步,居高临下道:“大周送公主和亲是看得起乌蒙,乌蒙背信弃义,竟敢随意杀害公主,还想要大周在互市让利,也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那不如就先拿你的命来抵吧?也让我们看看乌蒙的诚意。”
裴邵说话的语气很轻,可眼神露出的压迫感告诉图雅,他不是在恐吓威胁——
他是真的要杀了她!
图雅身体紧绷,濒临危险的感觉让她迅速冷静,她拼命忽略掉惧意,说:“裴大人,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可敦?而且——”
她忽然扬唇,笑起来说:“你要是能杀我早就杀了,但杀了我,大周没法跟乌蒙交代,你也没法跟皇帝交代吧?”
裴邵也笑,他退开说:“想要你死的人又不止一个,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周泯,夜深了,送图雅公主回幄帐。小心了,可不要让客人再走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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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失去桎梏,图雅险些跌倒。裴邵已然走开,周泯似是怕她发疯,率先拦在了她面前,可此时图雅已经无心与裴邵周旋,这人没有丝毫不知怜香惜玉,她知道她在他手上讨不到便宜,于是瞪了周泯一眼,甩袖离开。
阿日善得知找到图雅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到图雅的幄帐等待,宝音侍立在侧,始终低头不语。终于听到外头的声响,门帘被扯开,阿日善迎上前去,上下打量图雅,惊道:“怎么弄成这样,公主究竟去哪里了——”
不待阿日善把话说完,忽然“啪”地一声,图雅一巴掌重重甩在宝音脸上。
如此猝不及防,宝音惊惶跪下,道:“公、公主——”
图雅却没有看她,只泄愤似的又踹翻了一个椅凳,“叛徒!那日苏这个叛徒!”
宝音胸前起伏不定,悬起的心忽上忽下。
只听图雅对阿日善说:“那日苏绝对不能再留!我要写信给乌兰巴日,怪不得那日苏在大周一年多毫无进展,原来他早就与大周人暗通款曲,他与裴邵联手,想要我的命!”
阿日善一头雾水,却仍旧维护那日苏,“不可能,那日苏是可汗的儿子。”
“他也是大周女人的儿子!”图雅嗓音尖锐地说:“我就知道,骨子里就流着肮脏的血,怎么可能安分替乌蒙做事!他必须死,如果他站出来出卖乌兰巴日的计划,大周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乌蒙可以与大周开战,但那是我们走出京城之后,阿日善,我可不想被困在这里!”
阿日善头疼,警惕地望了眼帐外,“图雅,你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图雅历声说:“你看到我脖子上的伤了吗,阿日善,他们随时可以杀掉我!”
第97章修改增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是个相当固执的人,阿日善知道眼下无法劝服她,只能问:“你想怎么做?”
“那日苏的存在只会加深乌蒙与大周的嫌隙,如若事情败露,大周会将所有责任归咎于乌兰巴日,归咎乌蒙,届时我们将辩无可辩。”图雅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仰首道:“我要向大周朝廷透露,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王庭内乱造成的,始作俑者叫岱森!这一切与我们没有干系,我替大周朝廷找出那日苏这个细作,他们还应该谢我,到时候再谈互市的事,岂不是更容易?”
不得不说,图雅这招釜底抽薪可谓一举两得,把事情栽赃到岱森头上,既能除掉那日苏,还能推动计划的进行。
唯一的变化就是,计划的实施者要从那日苏变成图雅。图雅想要半道截获那日苏布局多时的成果,她和那日苏的互相残杀本质上是一场对主导权的争夺,而阿日善此时必须在这两个人之间进行抉择。
见阿日善沉默,似乎有所动摇,图雅眼神微亮,“比起那日苏慢条斯理地离间公主和圣上,我的主意更快速也更加天衣无缝,阿日善,你是个聪明人。”
阿日善说:“公主想清楚了吗?”
图雅口吻坚定,“当然。”
阿日善点了点头,不再劝说。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图雅神采奕奕。她没有立即收拾狼狈的身体,而是扯了张纸,要立即给乌兰巴日写信,还不忘吩咐宝音,“还跪着做什么,去准备热水和膳食。”
宝音默默起身。她出去时阿日善正好在幄帐外吹风,听到动静撇头看了她一眼,“我昨夜看到你去永宁公主帐中了,是你帮了那日苏。”
宝音一顿,哑声说:“圣者……”
“别紧张,我并不是想问你的罪。”阿日善看了眼幄帐里映出的人影,走近宝音,“想办法让公主服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音讶然抬眸。
……
闻嘉煜的幄帐紧挨着其他官吏,阿日善来得格外小心。帐中点灯,昏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闻嘉煜半宿都没睡下,这会儿衣衫齐整,端坐着听了图雅的猜测和计划,说:“老师信我吗?”
阿日善这夜实在奔波,声音里带着疲倦,“我从不怀疑你对乌蒙的忠诚。但是白日图雅遇险,也的确与你有关吧?你想杀了她?”
闻嘉煜没有回答,沉默代表了默认。
阿日善隐隐知道缘由,可他不想点破。他说话始终像个传道者,这个时候还娓娓说:“你们是兄妹,手足不和则家国不睦,想要办成大事,需得同心协力才是。”
闻嘉煜不为所动,说:“如果不是图雅在中间瞎搅和,我和乌兰巴日的确可以同心协力。”
阿日善无言以对,他知道图雅在这件事上没有可辩的余地,只说:“你们要手足相残,至少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图雅是我带来的,我不能让她死在大周,但我无法承担图雅带来的后果,我会暂时把图雅药晕看押起来,你也不要再冒然行事了。”
闻嘉煜知道,这是阿日善的两全之法,自己也必须要给阿日善这个面子。
帐外有巡防的士兵走过,他抿唇停顿了一下,待人走过才说:“我总觉得不安。从中秋夜宴后,御前的巡防就加重了很多,我原本以为是殿前司吃中秋宴的亏才如此小心,但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这段时间只要我靠近圣上,周遭就好像有无数眼睛盯住了我。而且陆戎玉也有点古怪,他向来懒散,近来却日日杵在御前,根本没有给我单独面圣的机会。这次冬狩更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我说不上来。”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日善神色凝重,“你是说,他们已经怀疑你了?”
“我不知道,只是我的预感很不妙。”闻嘉煜警惕着帐外,说:“好在我如今在御前还有一些分量,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随意动我,但无论怎样,事情都不能再拖了,何况在大周人的眼皮子底下看住图雅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免夜长梦多,必须让圣上早点做出抉择。”
阿日善问:“你想要如何做?”
闻嘉煜原本想用图雅推一把,可他低估了程慕宁的理智,既然如此,只能换个法子了。
闻嘉煜道:“我当初把武德侯交给了裴邵。”
他显然已经考虑过好一阵了,阿日善说:“你想把这件事透露给皇帝?”
闻嘉煜说:“我提醒过武德侯,只要他手里捏着账本,裴邵就一定不会杀他。那账本里记着他私下供给宫里的每一笔钱,为保皇家体面和朝局平稳,裴邵不敢随意杀他,可一旦圣上知道裴邵私下扣留武德候,他会怎么想?”
帝王疑心重,他定会以为裴邵与武德侯联手私藏了账本,甚至会以为此事是公主主导的。
届时公主再插手朝政,必又是一场天崩地裂。
这是闻嘉煜当初留的一步棋,只是他原想将这枚棋压轴下,等程峥对程慕宁的猜忌累积到忍无可忍时,再让它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眼下却不得不提前了,图雅的到来打乱了很多计划。
他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利用宝音去传递消息,程慕宁没有杀掉图雅,会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聪明人面前,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留下破绽。
思及此,闻嘉煜心中忽然急切起来。他眯了眯眼,压下心中的不安,说:“明日围猎我就将此事呈报御前。”
……
程慕宁在后半夜退了烧。帐中还点着灯,裴邵整宿没睡,才交替了巡防,这会儿坐在屏风那头和周泯说话。他们声音放得轻,程慕宁听得费劲,但大概弄清了现在的状况,待周泯退出去后,裴邵一掀帘子,就见她正歪着头。
裴邵顿了一下,率先走来摸她的额头,“没那么烫了,还难受?”
程慕宁摇头,拉下他的手腕说:“你是想让图雅去对付那个假的闻嘉煜?”
程慕宁的声音还哑着,裴邵把自己的热茶递给她,说:“猎场这个地方,想要死个人很容易,但这样死掉一个细作太可惜了。他蛰伏了这么久,费尽心思,总要发挥他的价值,只有把乌蒙的劣迹暴露在圣上眼前,他才会下定主意不再对乌蒙委曲求全。”
裴邵要把程慕宁推行新政的阻力减小,而不是程峥迫于朝廷的压力不得不迁就程慕宁的做法。
如果闻嘉煜只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即便死后再揭开他的真面目,也没人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届时死无对证,乌蒙也不会承认。只有图雅把事情闹大,把水搅混,才有可能让程峥看到真相。
程慕宁倒是没想到这层,她手头的事太多,无暇与此人周旋,只担心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御前,会危及程峥的性命。
程慕宁思忖道:“图雅在使臣团里好像说不上话,未必能胜过闻嘉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说:“见机行事,我会帮她。”
程慕宁了然地挑了下眉。
见她又开始急剧思考,裴邵屈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再睡会儿,养精蓄锐,天亮见分晓。”
裴邵把她手里剩下半碗茶喝尽,用被子将程慕宁的头兜住。
程慕宁从被褥里钻出来,“不睡了,睡够了。”
她倒是睡饱了,一场高烧过去面色红润,但裴邵他今夜忙碌,公务在身还挂心程慕宁的病情,他俯身让程慕宁看他眼下的乌青,“我还没睡,陪我。”
程慕宁被他摁着,只好躺了回去。
裴邵和程慕宁是完全相反的体质,他身子热,冬天里像个暖炉,程慕宁说着不睡,挨着他又有点困。她有时觉得裴邵比龙舌香还管用,催眠还暖手。
程慕宁侧身把受伤的脚搭在他腿上,整个人驾轻就熟地贴进他怀里,这样的姿势让程慕宁觉得安心,但没一会儿,她便察觉到小腹紧挨着的变化。
程慕宁呼吸一顿,仰首小声地说:“裴邵,我可以……”
这种低声呢喃带着点讨好的意思,程慕宁每每一病就会装乖扮巧,裴邵太知道了,她只有心虚才这样。裴邵很轻地哼了声,摁下她的脑袋,面不改色地说:“不要,我对手脚半残的人没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慕宁“哦”了声,片刻又说:“可你硌得我睡不着。”
她再次抬头,用气音说:“太烫了,裴霁山。”
她看起来是真的烧精神了,裴邵深吸一口气,掐着她的腋下说:“你不是怕冷吗,就这么烫着睡。”
裴邵是个精力旺盛的人,程慕宁领略过他的厉害。相较几年前,他如今不大会克制自己的欲望,除非两种情况,一是气头上,二是程慕宁病了。
今日两种都占了,程慕宁只好作罢。
裴邵的呼吸逐渐放缓,程慕宁知道他今夜疲惫,原本还想再问他今夜安排的具体细节,也将话暂且咽了回去。
她摸着裴邵的下颔,凝神等外头的动静。
此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使臣的营帐静谧无声。
这次冬狩一共给乌蒙使臣安排了三座营帐,图雅被看押在中间那座。迷药的药效只有三个时辰,图雅醒来时天还不亮,她觉得头疼,正要抚太阳穴时才发觉自己被捆了手脚,她停顿了须臾方想清楚事情的始末。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日善这个眼瞎的老和尚,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日苏!
可图雅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声叫唤,否则如此情景,必然会引来大周侍卫的猜忌。然而乌蒙使臣此行进京是奉了王命,这趟阿日善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图雅这个公主的身份在大周的皇城没了用武之地。
她只能干瞪着角落的婢女。
宝音见她胸膛起伏,愈发底下了头。
乌蒙正是政权迭代的时候,分裂大周这样的丰功伟绩足以让人立足王庭,眼看临门一脚就要得手,图雅决不肯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那日苏。
可所有人,就连乌兰巴日都首选那日苏,哪怕那日苏不是纯正的乌蒙血统,没有尊贵的嫡出身份。
就因为那日苏是父汗的儿子,而她只是个公主吗?
图雅越想越恼,被捆在椅背上的手拼命挣了挣。她向四周看去,企图寻找破解之法,这时却闻见一股烟味,只见角落白烟袅袅——
图雅微愣,“纱帐……”
不等她有所反应,帐外忽然一阵骚动,隐约可见人影跑动,乌蒙使臣一把掀开帷幔,“怎么回事?还不快灭火!”
宝音大惊:“这……”
估计是烛台点燃了纱帐,火势并不算大,但已经引起大周侍卫的注意,不能让他们看到图雅被困在这里,使臣回头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迅速解开捆住图雅的绳子,说:“先别管了,先把公主送到隔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图雅轻嗤,不为所动。
使臣肃声道:“图雅公主,大局为重。”
图雅这才有所松动,屈尊降贵地起了身。只是离开前,她不动声色地从桌案上摸走了一把水果刀。
换了座帐篷,图雅重新被看押起来。
外头动静渐小,估计是隔壁的火势扑灭了。图雅双耳微动,眼看天渐渐亮了,她轻唤道:“宝音,我渴了。”
……
裴邵就这样硬了一整晚,他没有熟睡,隐约还能感觉到程慕宁在摸他微微冒出的胡茬。清晨被周泯叫醒时,他很快就睁开眼,眸色清明地与程慕宁互相看了半响。
程慕宁捏着他的耳垂说:“抱我起来。”
裴邵先重重吻了程慕宁,报复性地抒解了一番,才对外面道:“进来。”
周泯入内,隔着道屏风说:“主子,圣上宣召,要您和公主速速去一趟。”
程慕宁刚把脚从榻上挪下来,被裴邵用腿抵住制止了。
“知道了,给公主推个轮椅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穿戴迅速,但女人家的衣裳要繁琐很多,他蹲下身来替程慕宁整理她的裙摆,那双拿刀的手打起花结来也毫不逊色。
周泯夜里就备好了轮椅,这时推过来说:“主子,情况不太妙,圣上一早接见了闻嘉煜,随后便取消了今早的围猎,这会儿正在幄帐要召群臣觐见。”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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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却说半个时辰善,天边刚露出一丝昏暗的光亮。
闻嘉煜一宿未睡,冒险利用永宁去对付图雅的事让他灼灼不安,以免旁生枝节,索性趁围猎开始前先行面圣,将武德候的事透露给了程峥。程峥着着常服,烛光下的面色略显古怪,放在膝上的两手不自觉握紧。
闻嘉煜打量他的神色,只当他是隐忍愤怒,继续道:“臣也是两日前才发现的端倪了,可没有具体证据,实在不好妄言,但瞒而不报,又很是昼夜难安,圣上若是有所顾忌,大可让人先去京郊探查一番。”
程峥抿唇,他没有看闻嘉煜,看起来像是在犹豫,半响才开口说:“裴邵是个谨慎的人,若先行探查,很容易打草惊蛇。”
闻嘉煜蹙眉:“的确,那……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邵欺君罔上,背后不知有没有公主指使,事关朝政,自然不能轻拿轻放。”程峥这才抬眸,他的视线在闻嘉煜身上略停片刻,又移开眼说:“如要查明实情,还得趁他不备,一举拿下才是。”
闻嘉煜没想到程峥竟有这样的胆量,他原准备的计划暂且搁了搁,迟疑道:“圣上有主意了?”
程峥思忖片刻,说:“今早朕会宣召朝臣,你当着众人的面再将此事详尽秉明,众目睽睽下,朕命大理寺搜查他在京郊的宅邸,他腾不出手来瞒天过海。”
这法子快准狠,但未免也太快准狠了些。
先不说这都只是闻嘉煜的一面之词,尚未查证,程峥便大动干戈不惜得罪裴邵,这不像是程峥的性子。照往日来说,即便确定此事无误,程峥都未必会立即有所动作,他毕竟瞻前顾后,胆量不足。
闻嘉煜原本替他拿了几个委婉的、相对合他性情的主意,这会儿闻言也不免怔了怔。
程峥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说:“朝中对公主推行的新政议纷纷,朕听说昨夜,连冯尚书都请见过公主,他们是愈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如今又私藏武德候,朕如今是真看不明白公主。”
闻嘉煜昨夜盯着图雅,倒是不知还有这么一桩事,索性惊讶道:“冯大人向来公正不阿,没想到也会被公主蒙蔽……不过也怪不得冯大人,臣也看过公主的新政条案,的确文从字顺,力透纸背,乍看之下,很蛊惑人。”
这话让程峥眉峰真情实感地动了动,他很轻一笑,仿佛自嘲,“我这个阿姐,文笔口才向来了得,少有她拿不下的人。朕要是有阿姐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到如今这样被动的程度,连互市都无法定夺。”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话里的愤慨情真意切,闻嘉煜唇畔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说:“圣上是一国之主,即便公主再有本事,也不能越过圣上去。”
程峥说:“可惜公主不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时辰还早,帐外只有侍卫走动的声音。程峥拍了拍衣袍起身,疲倦地说:“罢了,事情便先这样定下,你回去稍作准备,一会儿免不得一场硬战。”
闻嘉煜总觉得程峥哪里奇怪,事情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裴邵和程慕宁远比他想象的棘手,他必须要尽快了结京城的任务。闻嘉煜拱手道:“是,臣定竭力协助圣上。”
程峥目送闻嘉煜离开,待那晃动的帘布平稳下来,他才抬脚绕过屏风,图雅正盘腿坐在案几旁,闻声转过视线,起身道:“他这个时辰奏请此事,想也知道不同寻常,圣上这下可以信我了吧?”
仔细看,程峥额角已经密密麻麻尽是汗。
他平复着呼吸说:“闻子陵是新科状元,天子近臣,他向来勤勉,懂得为君分忧,难道朕还要因此揣度他?”
图雅忍不住想笑,这皇帝心中分明已生猜疑,否则不会吓到湿了鬓角,更不会故意说那些话来稳住那日苏,此时却还要自欺欺人,强装镇定。
不过眼下到底是她向大周朝廷示好,图雅忍了笑,说:“我相信圣上心下自有定夺。图雅一早前来,也是不想因为王庭的个别叛徒坏了我们乌蒙与大周的交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蒙可汗病重,草原正处于政权迭代的时候,早前冯誉就呈报过王庭内部的情况,正因如此程峥才稍信了图雅的话。虽并未全信,但程峥这样谨慎,三分猜忌也足够他后怕了,想到一个乌蒙细作竟日日在他跟前给他出谋划策,自己不知几次命悬一线……
还有当日中秋夜宴的刺客……
程峥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由地咽了咽唾沫,他方才甚至不敢细看闻嘉煜的脸。
程峥抿唇,道:“朕会查明此事,无论如何,今日要多谢公主提醒。”
“不客气。”图雅微笑,说:“我也是为了乌蒙的清誉,不过那日苏,哦,也就是圣上说的闻子陵,他所言想必也不假,公主和殿帅是有事瞒着圣上,此事圣上当真不查?”
程峥微顿,并没有在图雅面前透露心境。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程峥并不愿让外人看到大周皇室姐弟相疑,只说:“此乃大周国事,就不劳图雅公主操心了。”
图雅挑了下眉,揉了揉被绳索割伤的手腕,不再多言。那日苏已经将话带到了,眼下于她最重要的,是先解决那日苏,然后才是代替那日苏继续推行计划。
总之今日她和那日苏,必须要死一个。
她要让乌兰巴日看到,她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才是可以助他登上王位的人。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光渐亮,帐外的侍卫换了防。
百官陆续入内,御帐里比肩叠踵,交头接耳。张吉打了个哈欠说:“不是都说那图雅找到了么,怎么一大早又这么大动静?”
昨夜图雅失踪,禁军寻山到夜半,整个猎苑没人能睡好,向来冬狩懒怠的圣上又一早宣召众人,也不知为的什么事,这会儿个个脸上尽是昏沉之色,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冯誉眼下也是乌青,但不是为了图雅。
他连夜写了一封奏请清丈土地的折子,那折子现在正揣在身上,原本要在今早递呈御案,但他看了看眼下的情形,便知今日不是个好时机,只得暂且摁下掏出折子的冲动,摇头说:“谁知道。”
张吉抵唇轻咳了两声,“你听说了吗,昨夜那图雅一回营就往公主的营帐冲,吵吵嚷嚷的。啧,裴邵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这男人长得好看也是桩麻烦事。”
冯誉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张吉,没有说话。
张吉抬眸,“怎么,我说得不对?”
冯誉心事重重,也懒得与他掰扯其中道理,敷衍道:“你说得对。”
张吉当年就没弄明白程慕宁与裴邵的关系,如今旁人都已经对这两人的艳闻充耳不闻了,他乍然得知却还在兴头上,于是凑过头还想八卦点别的,那边裴邵就挑帘进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坐着轮椅的公主,张吉只好将话头咽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把目光放在公主脚上,又是好一番关心寒暄。
程峥这时从里头出来了,他面无表情,那张素显茫然的脸上竟然少有的出现了凝重的神情,四下皆是一静。只见程峥望了眼裴邵,又看向程慕宁,“阿姐脚怎么了?”
程慕宁搭着银竹的手站起身,虚行过礼说:“昨日不慎扭伤了,御前失仪,还请圣上勿怪。”
程峥语气很淡,说:“阿姐先坐吧,朕今早闻得一要事,请诸位来,也是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程慕宁眉梢微动,察觉到程峥的情绪不大对。这种冷淡的情绪不像是冲着闻嘉煜和图雅,倒像是冲着她来的。
裴邵似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走过时握了下她的肩。程慕宁暼了眼男人宽厚的背影,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程慕宁的脚一时半会儿着不了地,银竹将她推到队列最前,才搀着她站了起来。这会儿人齐,乌泱泱的四列,她侧目望见闻嘉煜,便见闻嘉煜往这里拱手略施一礼。程慕宁点了点头以回礼。
此时张吉先开口问:“不知圣上一早取消了围猎,又将臣等召集在此处,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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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闻嘉煜转回目光,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深了,闻嘉煜下意识攥了下拳头,指缝夹住了枚刀片。
然而抬眼就见斜上方一道锐利的视线——
是裴邵。
闻嘉煜不动声色地将刀片藏入袖中。
程峥像是要着风寒,嗓音干哑地咳嗽了两声,才缓声说:“朕得到确切消息,乌蒙王庭内乱,叛将岱森在朝廷安插细作,意图离间乌蒙与大周的邦交之谊——”
闻嘉煜瞳孔紧缩,这与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下首官吏发出唏嘘之声,而程峥语调忽然一转,“裴邵!给朕将闻——”
说时迟那时快,裴邵已经动起来了。
倒不是他有多快,而是下面的“闻嘉煜”已经侧身捏住了旁边蒋则鸣的脖子。
蒋则鸣猝不及防,猛地涨红脸,两手扒在闻嘉煜手腕上。
百官惊呼,纷纷后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张吉惊道:“闻嘉煜,你这是做什么?!”
闻嘉煜对裴邵喝道:“站住!再过来我杀了他!”
他扯了扯唇,那扬起的唇角显然带着点功亏一篑的恼意,望向后面微微一晃的帘子,闻嘉煜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咬牙道:“图雅!蠢笨至极,有你辅佐,乌兰巴日离死也不远了。”
然而图雅并未从帘子那边出来。
裴邵给对面的卫嶙使了个眼色,说:“别挣扎了,猎苑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半数禁军都在这儿了,杀死一个蒋则鸣你也出不去。老实点,我还能留你半条命。”
闻嘉煜环顾四周,说:“那还是蒋尚书的命太轻,不值钱。”
说罢,他将蒋则鸣往前一推,抽出短靴内侧的匕首当即就与裴邵打在一起!
这人功夫不浅,一脚竟能踹得裴邵的钢刀震了震。
裴邵眯了下眼,眸中露出一丝兴奋的意味,当即拔出刀刃。
然而闻嘉煜并无心与他缠斗,他完全是死到临头不要命的架势,几个招式后借力一蹬,衣袖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袖中飞出两枚刀片,分别指向程慕宁与程峥。
众人大惊,“圣上!”
裴邵扣住闻嘉煜的喉咙将人甩开,毫不犹豫滑身用刀背挡了程慕宁面前的刀片,然后将钢刀掷出,刀尖刺入另一枚刀片里,一并扎进了程峥的椅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他的耳侧仅那么一指头的距离,程峥右耳被震得直发响。
第99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情势变化不过瞬息之间。
裴邵那一臂力道十足,闻嘉煜被甩出老远,胸脯重重砸在地上,当即喷出一口血。在场卫嶙反应最快,迅速带人赶来,将其摁住活捉。
场面混乱中张吉摔了跟斗,爬起来时打斗已然结束了,他还没搞清状况,只来得及扶着帽沿说:“快、快护驾!”
御帐内外的禁卫已从四周将此处包抄起来,本来就人多,此刻更是乌泱泱的满是人头。程慕宁身前挡着两个禁卫,透过这两人之间的缝隙,程慕宁看到程峥还端坐在上首,只是身体僵硬,仿佛三魂丢了七魄。
裴邵上前拔出钢刀,将其收入鞘中。他面上神色如常,对自己先救公主后才冒险救驾的举动似乎没有半分后怕愧悔,只朝程峥微拱了拱手,一副等他指令的意思。
然而程峥只是仰首木着张脸看他。
裴邵眉峰微动,无动于衷,只提醒道:“圣上。”
下首官吏按耐不住,七嘴八舌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看走眼的话,闻子陵方才是要刺杀天子?”
“他不是御前红人吗?这究竟……”
“蒋大人、蒋大人可还好?”
蒋则鸣见血早就晕过去了,见程峥没有开口,程慕宁用指背拨开面前的禁卫,露出脸说:“先派人把蒋大人送回营帐,请太医好生照料。闻嘉煜御前行刺,拖下去严刑拷打,看究竟谁在背后指使。”
卫嶙刚要应下,程峥道:“等等。”
程峥把目光从裴邵身上移开,平复了下情绪,他想撑桌起身,却几次没能站起来,内侍见状扶了一把。程峥脸上挂不住,站稳将人拂开,正了正色说:“图雅公主,可以出来了。”
帘子微晃,现出一道身影。
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倏然一顿,有人小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图雅的视线环绕一圈,在程慕宁脸上停了停。四目相对,图雅不由蹙了下眉,这人好生沉得住气,方才这样的阵仗,她脸上连慌乱都没有。
她这样的冷静,反而让图雅生出一丝恼意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处的伤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此刻不是怕的时候,图雅放下的手攥紧,望向“闻嘉煜”时眉眼中又显奕奕,那是属于胜者的神采。
只见图雅缓缓朝“闻嘉煜”走去。
那日苏是个聪明人,他向来擅长审时度势,眼下的情形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并未挣扎,只是抬眸平静地看着图雅走近。
图雅俯看他,勾了勾唇,随即屈身去碰他的下颔,一把揭掉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猝不及防,那是一张全然不同的脸!
顿时,御帐内议论纷纷,抽气声此起彼伏。
那日苏脸上却毫无波澜,抬起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图雅,蓦地一笑,那笑显得无力又讽刺。
图雅顿时恼道:“你笑什么?”
“我笑乌兰巴日。”那日苏的声音很低,说:“我终于知道父汗为何不愿选择乌兰巴日继承王位了,你们这对愚蠢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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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图雅将人皮面具摔在他脸上,“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狂妄也要找对地方吧,五王兄。”
她那声“五王兄”叫得轻蔑十足。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日苏那张陌生的面孔上,还震惊于方才人皮面具被揭开的那一幕,无人注意到周泯悄然混入其中,神色急切地望向裴邵。
周泯原本是裴邵的家将,后来又做了公主府的府兵,不像卫嶙在宫里有个一官半职,因此没有面圣的资格,如无要事他不会逾cy矩闯进来。
只眼下裴邵站在御前,不好报信,周泯情急之下叫来个眼熟的禁军,拿出怀里的密函,命其递给公主。
那信上戳着裴家的印记,按理应该是裴府的私事,程慕宁拿到手后望了眼周泯,迟疑将信打开,看过后却是一顿。
她脸上难得出现惊诧之色,但在思忖间又归于平静。
图雅尖锐的嗓音将程慕宁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她面朝上首,大义凛然般地说:“这就是我们乌蒙王室的叛徒,那日苏!他长久潜伏御前,就是为了伺机对圣上下手,以栽赃给乌蒙王室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我日前接到乌蒙传达的消息,倘若找到此人,还请大周朝廷代为处决,无需留他性命!”
程慕宁抬了抬眼睫,原本以为图雅这个冲动的性子昨夜之后会迫不及待找那日苏算账,只要她闹出动静,“闻嘉煜”自然会露出破绽,没想到她还算机灵,竟然把事情都推给了王庭内乱,既把自己和王庭撇了个干净,还卖了大周一个面子。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程慕宁捻了捻信纸边沿,将信折好,而后看向程峥。
就见他面色青白,攥着的拳头用力抵住了桌案。
虽然已经知道实情,但真正瞧见却又大为不同,程峥心中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甚至对周遭所有人都生出了惶然之意,帐内数十人,竟没有他可信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图雅扬声说:“还请圣上处死他,这对乌蒙和大周都是幸事!”
在场官吏亦是义愤填膺,有声讨也有附和。
程峥声音打颤,也不知是恼还是怕,“把这个人给朕拖下去,查!看看还有多少细作混入朝中!”
程慕宁这时也缓缓开了口:“危及圣上性命,自然要好好查。”
事情的发展正中图雅的下怀,她勾着唇,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却听程慕宁说:“那就请殿前司把此人和图雅公主一并拿下。”
群情激昂的气氛陡然一变,图雅脸色亦是惊疑,“永宁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峥也茫然,“阿姐?”
程慕宁却看向裴邵,裴邵尚不知程慕宁这么做的缘由,但她既然开口了,裴邵微一停顿,说:“事关乌蒙,自然不能草草定案,图雅公主既然涉及此事,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卫嶙,把公主请下去。”
图雅简直难以置信,“你们敢——”
话未尽,她已然被卫嶙摁扣住了胳膊。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下刚过隅中,林间晨雾散开。
今日是个晴日,天边烈日高悬。阿日善站在营帐外眺望远处的枫林,眯着眼说:“乌蒙的冬日缺衣少粮,连牛羊都吃不饱,就连王庭也要不断迁移寻找优质的水源和土地,可大周地广物博,寒冬腊月里还有能冬狩之地,就连景都这样美。”
他身后的使臣道:“总有一天,乌蒙百姓也能进入这片土地,圣者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乌蒙王庭和百姓都将感激圣者。”
阿日善长吁一口气,回头道:“围猎还没有开始吗?”
使臣也纳闷:“今日似乎分外安静。”
阿日善思忖地捻了捻佛珠,莫不是那日苏的计划奏效了,大周皇帝正在与永宁公主和裴邵较劲?但猎苑静悄悄的风让阿日善莫名忐忑,他忽然说:“图雅今日用早膳了吗?”
使臣摇头,朝着旁边的营帐说:“图雅公主夜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会儿兴许还睡着。”
阿日善道:“让人去看看。”
使臣应下,亲自前去。他在帐外唤宝音,却无人应话。
那边阿日善走过来,使臣正皱眉,“也不知这宝音姑娘——”
阿日善此时却没了僧人的讲究,他一把掀开门帘,阔步入内,只见营帐内静无人声,床榻里侧躺着一个人,被褥掩得严严实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使臣忙撇开眼说:“圣者,公主卧榻,不可——”
阿日善掀开被褥,使臣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宝音手脚被捆在榻上,嘴里还塞着一团巾帕,正拼命扭动挣扎着。
使臣忙拿掉她嘴里的物什,宝音当即喘息道:“公主、公主她跑了——”
话音落地,帐外陡然一阵颤动,阿日善刚一怔,手里的珠串恰在这时断开。
佛珠崩了满地,阿日善瞳孔紧缩,僵在了原地。
没有给阿日善分析局势的时间,卫嶙已经带着一列人马闯了进来。使臣拦在最前,斥声道:“卫将军,这是做什么?!”
卫嶙道:“得罪了,图雅公主涉嫌安插细作刺杀天子,我们如今对乌蒙此行进京的目的很是怀疑,公主已被扣留,也请各位使者配合,尽快将此事查明,好还乌蒙一个清白。”
使臣瞪眼:“荒唐!我们奉王命入京,你们大周朝廷的矛盾与我们何干,大周如此行径,是不想与乌蒙维持邦交之情了吗!”
<a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title=""target="_bnk">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日善始终没有说话,他浑浊的双目紧紧盯着卫嶙。
即便图雅坏了事,以大周如今的国力,是不会轻易在明面上得罪乌蒙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个互市周旋这么长的时日,眼下他们却敢扣押公主和使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地的大事。
有什么事,能让一直瞻前顾后的大周忽然不顾后果……
阿日善是个敏锐的人,他捏紧手中剩下的半截珠线,说:“卫将军,审查问讯可以,但我需写信向乌蒙王室言明此事,也好让王室给大周一个交代。”
“不必了。”卫嶙的话打碎了阿日善最后一点念想,“这封信是写斯图达还是乌兰巴日?无论是谁,只怕他们都收不到圣者的信了,你们竟未收到消息吗,王庭内乱,你们的可汗和王储都已经战死了。”
“不可能!”使臣脸色大变,“你竟敢说出对我们可汗如此大不敬之言!”
使臣抓起桌边的刀就向卫嶙刺过来,卫嶙一个反手将人扣住了。
阿日善平直的肩颈一点点垮塌,他瞳孔怔然,比起癫狂的使臣,他冷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能杀进王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岱森。
如果是岱森的话,一切似乎都变得合理。缠绵病榻的可汗摁不住野心勃勃的狼,乌兰巴日更不是他的对手。
王庭将迎来它的新的主人,而眼下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0章
谁都没有预想到,冬狩会以这样戏剧的形式收场。
图雅一行人被软禁在使臣府,暂未定下任何处置。乌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程峥而言很难说是不是惊喜,毕竟再怎么说,永昭嫁入乌蒙和亲,嫁的是老可汗斯图达,眼下王庭覆灭,斯图达死了,永昭只怕凶多吉少,这层姻亲关系算是断了个干净,新的王年轻气盛,倘若不管不顾要与大周较个高低,那便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小半个月过去,乌蒙还没有传来消息,朝廷摸不清他们的意图,就连程峥都每日把心悬着,加上在猎苑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青白,眼看就有要病倒的架势。
冯誉已经憋了好几日,未免他这一病再耽搁下去,早朝时便将清田的折子递呈御案。
他将利弊剖析得当,就连清田的人选都定好了。
然而程峥一句话,却把冯誉一心为朝廷的衷心完全变了味。
“冯大人,何时与公主同心同德了?”
此言一出,最前的张吉先开了口,“圣上,冯——”
冯誉却打断他的话,朗声说:“臣之所为,只为江山社稷,还请圣上明鉴!”
清田的折子他没有与任何臣僚商量,就是不想连累旁人,张吉被他一打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皱眉唉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和殿上逐渐安静,气氛急转直下。
冯誉躬身拱手,面对程峥沉默的凝视,绷紧的双臂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这是君臣肉眼可见的对峙。程峥抿紧唇角,搁在膝头的双手捏紧了龙袍,片刻才说:“此事牵扯众多,需得好好斟酌,改日再议,散朝吧。”
“圣——”冯誉还想再劝,高台上的太监已经已经扯着嗓子喊出了退朝二字,程峥掀袍而去。
政事堂内,程峥坐在椅上缄口不言,岑瑞进到离间,就见他头顶仿佛乌云密布。
侍奉茶水的内侍悄然递过来一个眼神。
宫里没有秘密,早朝发生的事,前脚刚散朝后脚便传开了,岑瑞自然知道程峥心下正在恼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视线,拱手道:“圣上。”
程峥恹恹地抬起眸,说:“如何了?”
岑瑞道:“裴邵在京郊的那座宅子的确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看着像是月余前的事情了,至于武德候的踪影,臣并未查到。事情过去这么久,武德候的尸体也早已火化,眼下已无从查证。圣上,不知武德候尚存的消息是谁透露给您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程峥蹙了下眉,闻……不对,那日苏那般信誓旦旦,应该不会有假,既然有人居住过,恐怕八九不离十。他怀疑地看向岑瑞,“你当真仔细查过?没有疏漏?”
这话便是疑心岑瑞的衷心了。
岑瑞当初的确在北郊猎场上帮了裴邵一把,确切来说是帮了程慕宁一把的,但那并不代表他就是程慕宁的人。那时眼看许敬卿逐渐把权,有摄政之嫌,天子身边需要有一个既能做盾又能做刀的人,岑瑞这才应了程慕宁的请求圆了一场刺杀的戏码,但那之后裴邵如何一路高升他再也没有插过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长公主回京,他都不曾私下面见过。
岑瑞是先帝留下的近臣,他只会,也只能效命于今上。
是以岑瑞当即肃声说:“臣不敢说假。”
程峥闻言也悻悻咳了声,转念一想也对,当初他也是看裴邵行事周全才命他接手殿前司卫戍御前,既然是个周全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
何况整个京城都在殿前司眼皮子底下,岑瑞虽为侍卫司统领,但裴邵若想藏个人,只怕岑瑞把京城翻个底朝天都没有用。
找是找不到了,程峥泄气道:“罢了,此事不再提。”
岑瑞犹豫了一下,说:“圣上倚重裴邵,为何又要……”
“为何又要几次三番找他的麻烦,对吧?”程峥自嘲一笑,说:“朕也不想坏了君臣之谊,但裴邵背后有裴氏撑腰,他看阿姐又看得比朕还要重,若没有个能敲山震虎的把柄,朕怕阿姐一念之差,再做出当年的错事。岑瑞,朕当真不想与阿姐走到那一步,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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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岑瑞顿了顿,“公主只是个女子,圣上何必如此忌惮?”
“对,可那些人宁愿将这样一个女子的话奉为圭臬。”程峥扯了下唇,说:“就连冯誉那样的所谓直臣如今也与她同党,朕真的还算是个皇帝吗?”
岑瑞急道:“圣上多虑了,冯大人绝不是拉帮结派之人,他一心——”
话未落地,门外忽然有内侍抱着折子上来。
每日都是小山一样的折子,内侍小心搁下说:“圣上,这是公主才叫人递上来的。”
程峥很轻地呵了声,边翻开边说:“说什么来什么——”
倏地,他嘴角一僵,紧接着那折子“啪”地一声被掷到门边。
程峥胸膛克制地起伏着,岑瑞迟疑捡起折子看了看,心下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封折子字字都在为冯誉求情。
先不说圣上根本没把冯誉怎么样,长公主这一手辩词倒是把好人做尽,却将圣上和冯誉架在了对立面,说一句拱火也不为过。何况这才刚下朝,公主的折子就到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今日冯誉上奏是提前与公主商量过的。
长公主这封折子,彻彻底底把冯誉圈成了自己人。
就算是冯誉,只怕也有口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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