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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桌面摇晃起的灯光,渐渐屏住呼吸。餐刀折射出的寒光在她眼底晃动。有那么一瞬间,刀刃上似乎沾着新鲜的血迹——或许她该亲手将它插进那个腐朽的、散发着父权恶臭的心脏......

“琦琦,”关铭健握住她的后腰,轻轻地提示她举杯。她倏然回神,发现刀刃上摇曳的不过是波尔多红酒的反光。

“中秋家宴,”鄢鼎刻意强调着“家”这个字,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女儿苍白的脸,“不用太拘束。”

高脚杯在他手中倾斜,暗红色的液体像血液般注入水晶杯。

她慌乱中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来,牢牢扣住她藏在桌下的指尖。那温度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她纷乱的思绪。鄢琦深吸一口气,借着这股暖意举起酒杯,水晶杯沿在灯光下折射出脆弱的虹彩。

“姐夫,”鄢以衡的普通话意外的标准,他冲着关铭健意味不明地举杯,“今天的赛马,万银赢得很漂亮。”

关铭健慢条斯理地剥了只椒盐虾,虾壳碎裂的轻响在寂静的餐桌上格外清晰。“运气好,”他将虾肉放进鄢琦碟中,拿起桌边的手帕擦了擦手,动作轻缓又优雅。

鄢以衡的手横在餐桌上方等了好一会,男人才用擦干净的手举起杯,同他轻碰了一下。

关铭健淡淡地笑了笑,“爸说了,既然是‘家’,那我们之间,就不分输赢。”

鄢鼎笑着拍了拍手,皱纹里堆满虚伪的赞许,“Alex说的没错,这段时间他的确帮你很多,以衡,是你该敬他。”

高脚杯相撞的脆响中,鄢以衡仰头饮尽红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管,却在胸腔燃起一团火。他死死盯着关铭健杯底那抹残红,咽下喉头的不甘。

他无法忘记,前些日子回到香港,是如何编造故事,来解释自己在大陆的滞留,和账户多出的3亿港币。他说他向庞稳高息放贷,却不料对方意外死亡,恰巧姐夫知晓,替他善后,连本带息从荣阳地产的账目上取回了钱。

鄢鼎坐在主座上眯起眼,雪茄的烟雾在眼前缭绕,模糊了女婿那张永远滴水不漏的面具。老人突然将雪茄重重碾在骨瓷盘上,烧焦的丝绸桌布发出刺鼻气味。他刻意地宣示,将他们的秘密交易摊在所有人面前——

“万银和华信合并在即,鄢家该铺的路都铺好了,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把握。”关铭健嚼了嚼这个词,像是品味着这个词的滋味,他稳稳地放下高脚杯,“爸,我不觉得这是概率事件。”

“那就祝你年后顺利登顶。”鄢鼎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出危险的弧度,“鄢家进大陆的船,可都系在你这个舵手身上了。”

关铭健不语,只是从容地斟满新酒。两杯相碰时,高脚杯折射出的光影在鄢琦面前的骨碟上跳动,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银叉突然坠落,在餐盘上撞出尖锐的颤音。男人们的谈话戛然而止,叁双眼睛同时看向她,可她却下意识向身旁的丈夫看去,对上了他讳莫如深的双眼。

暖黄的灯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鄢琦望着关铭健,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好像真的快在他给的蜜罐子里迷失,忘记了事情原本的真相。

利益链条的齿轮正在丈夫和父亲之间不停转动,而她,不过是其中最精致的那个轴承。

裹满利益的感情,就像是带着玻璃渣的糖,被强硬地送到她嘴边。

“我去趟洗手间,”鄢琦突然起身,腕间那枚白翡玉镯撞在桌沿,发出清越的哀鸣。她下意识按住颤抖的手腕,却被丈夫轻轻扣住。

男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来,他几乎是瞬间读懂她想逃的情绪,随口扯了个谎,“感冒药吃了吗?是不是还没有?”

“我陪你一起上楼把药吃了吧。”